被意中人唆使,从来不该是背叛友人的理由。眼下,一码归一码比较好。
蒋徽对站在不远处的友安招一招手,又用下巴点一点谭庭芝,示意他帮自己送客。
谭振亨随董飞卿走进倒座房的堂屋。
董飞卿示意他落座,又唤刘全上茶。随后,一言不发。
谭振亨只得主动谈及来意,清了清喉咙,道:“董公子,尊夫人与谭家的罅隙,想来你已清楚。”有求于人,自然要用适当的称谓抬高对方的地位。
董飞卿却笑微微地道:“我不清楚,一头雾水。”
“那——”谭振亨意外,“我能否去见见尊夫人?”
“不能。”董飞卿和颜悦色的,“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见你。这点儿眼力见儿,你总该有。你能与她说的,不过是摆轻重,这等事,我来应承更为妥当。”
“……”谭振亨明显地流露出尴尬之色。
“不想说也不用为难,”董飞卿道,“打道回府就是。”
谭振亨沉吟多时,吞吞吐吐地把收到信件的始末道来,末了道:“我们行差踏错之处颇多,我承认。眼下,只求尊夫人高抬贵手,给小女一条出路。”
董飞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的且不说,我只好奇一件事:你是怎么教导出那等品行的女儿的?说下贱都是抬举她。”
谭振亨当即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的确,我教女无方,可她到底是我的骨血,就算她有错,也要昧着良心包庇。天下父母心,大抵如此。”
“你也好意思说天下父母心?”董飞卿唇角的笑意不减,“这两年多,但凡你有点儿良知,心软过一次,兴许都不会有今日这局面。”
谭振亨颔首以示承认,随即却道:“你也说了,我过来,是要摆轻重。以你的才智,不难想到。那么,你想如何应对这件事?”
董飞卿说,“我只想看看这场热闹。若有机会,加一把柴,把这把火烧得更旺。”
谭振亨眼色深沉地看着他,“不错,你身后有首辅撑腰,但你也别忘了,次辅所在的董家早已容不下你。再一个,便是被你退亲、颜面扫地的陈家。蒋徽那边,我就不用说了,她与你的处境大同小异。对这件事,偏帮谭家的门第怕是不在少数。清官难断家务事,无论如何,程阁老就算出手,想让你们安稳过活,就要适当地迁就几个门第。”
“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董飞卿语气寒凉,“我们回来,没打算要谁撑腰,也不在乎哪个小人作祟。你摆的这些轻重,委实可笑。”语毕,眼中现出森寒之色。
谭振亨对上他视线,不消片刻,便已紧张的口干舌燥。
董飞卿有一双好战的眼睛,此刻,那双眼里,杀气尽显。
于千军万马之中展露锋芒,博得骁悍、狠辣名声的少年;于万千文人学子之中脱颖而出,夺得探花,踏入官场便官居五品——这样的一个人,在特立独行、不知好歹的表象之下,终究是有着过人的胆识、城府与气势。一旦显露,等闲人就招架不住。
“请回。日后当心些。”董飞卿眯了眯眸子,语速缓慢,语气森寒,“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谭振亨离开时,面如金纸。
董飞卿回了一趟内宅,对蒋徽说:“我出去一趟,要很晚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