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凝露园中几盏灯笼的烛光,在这黑夜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园中景致的色彩都笼罩在了一片漆黑当中,便是茉莉花那原本翠绿的叶色,此时此刻也仿佛涂上了一层墨,只有那洁白的花朵显现在墨黑之中,尤为醒目。夜风拂过,浓郁的茉莉花香袭遍了整座园子。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自庭廊木阶处传来,两名丫鬟模样打扮的少女,各自提着灯笼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唐婉珒的身旁。
丫鬟云雯将一件薄衫配在了唐婉珒的身上,口中说道:“小姐,给皇后娘娘的药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是雅若王妃来取吗?”
唐婉珒紧了一下衣口,点头说道:“是呀,明日雅若妹妹去送,随便再打探一下消息。”
这时,小丫鬟云裳将手中的食盒放置在了石桌上,打开盖子,取出几样点心放在唐婉珒的面前,有些心疼地说道:“小姐,您这几天忙来忙去的,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今儿晚饭也没见你吃多少,这么晚了,定会有些腹空的,吃点东西吧。”
唐婉珒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又对着两名丫鬟道:“你俩坐下,咱们一起吃点吧。”
见云雯云裳二人坐了下来,唐婉珒继续道:“这几天是有些焦心了,别苑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想想都还觉得心惊胆战。”
说到这里,唐婉珒放下了手中的点心,面露戚容地说道:“那些死伤的家眷多数都是从云州过来的,她们在云州经过了那般惨烈的战祸都没有丢了性命,谁能想到在这京城中,天子脚下却竟遭了毒手。”
两个丫鬟听到这话,亦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唐婉珒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些人是云州军的家眷,所以侯爷待她们如家人一般,出了这种事,侯爷如何能不急,不恨,杀人便是难免的了。我就怕你们姑爷难以自制,杀了太多的人,让人拿了居功自傲,不尊皇命,滥杀无辜的口实。这个罪名不比寻常,犹若谋逆之罪,是要抄家问斩的。”
两名丫鬟闻言,心下一惊,手中的点心险些掉出手中。云裳三口两口地将点心咽下,急急地问道:“小姐,那咋办呀?老徐府大爷那,唐家还有大夫人的老相爷那,还有静王府,咱们这么多人还不能帮忙吗?”
云雯也轻声地问道:“是呀,小姐,雅若王妃也说皇后娘娘会帮咱们说话的,毕竟她是静王的母亲呀。”
唐婉珒随着云雯的话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这般罪名不是谁说就能定罪,也不是谁讲情便能免灾的。这都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云裳心里着急,脱口而出道:“那,那个皇帝到底怎么想的呀?是不是真想害姑爷呀?”
云雯轻拍了一下云裳,嗔怪道:“傻丫头,别乱说话,隔墙有耳,别再给家里添来祸事。”
经云雯提醒,小云裳也警觉地四下望了望,小声地说道:“他们杀人,皇帝不管,怎么姑爷去报仇就成了谋逆了,这是哪家的道理?”
唐婉珒苦笑道:“有路才能行,人家堵了你的路也便没有道理可说了,天下的道理也不过在权势的手中,谁人敢和天子讲道理?如今,侯爷与北境势大,人人都要忌惮半分,朝廷自然要有所提防,无中生有都是比比皆是,更何况这次侯爷定会落了口实。”
说到这,唐婉珒停下了话语,两个丫鬟也忧心地垂下了头,虽有一肚子的怨气,但也无能为力,不知该说什么了。
片刻后,唐婉珒又摇了摇头说道:“但我又觉得奇怪。”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同时抬起头,云裳抢问道:“哪里奇怪了,小姐?”
唐婉珒思索了片刻,凝眉继续道:“这几日,我去了唐家,静王那,还让大嫂领着见了相爷。虽说谈的内容都是这些话,可我觉得他们似乎并不是太担心,他们似乎知道些什么,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云雯想了想问道:“小姐,你说静王隐瞒,但雅若王妃不该瞒着咱们呀?”
唐婉珒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后道:“从雅若忧虑的神情上看,她不似有什么隐瞒,她好像也不知道什么。”
云裳转了一下眼睛,小声地问道:“那皇后娘娘呢?天天躺在皇帝的身边,皇帝说个梦话她都能听见,她老人家应该清楚吧?”
小云裳的话语一出,唐婉珒先是紧皱眉头,随即又憋不住笑地将云裳揽进怀中,用手指点着小丫鬟的脑门儿笑道:“你这脑袋瓜儿都想些什么呀?还天天躺在身边,你一个小丫头,也不知害臊。”
这时,云雯也笑着过来捏着云裳略带婴儿肥的脸蛋,笑着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想的一样呀?”
云裳听见云雯的话,羞的满面通红,将头紧紧地靠在了自家小姐的怀中,伸出一只纤手去打身后的云雯。
三名少女嬉闹了一番后,唐婉珒喝了一口凉茶,说道:“皇后娘娘应该也不知情,那日和她谈及此事,娘娘亦是一脸担忧之色,不似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