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村中喊杀声四起,守村之人陆续地退守进庭院中时。望着族人鲜血淋漓的身体,以及惊恐到无法控制的眼神,温长谷清楚自己的所有冀望都落空了,留给自己的只剩下死亡。
庭院中并没有出现院门的争夺之战,善于攻城拔寨的云州赤甲军,将撞击敌军城门的手段用在了温氏宗祠的围墙上。绿瓦红墙本就不厚,在两杆粗木的撞击下,没有支撑片刻便轰然倒塌,将不少躲在围墙之下的温氏男子压埋在了下面。
庭院中,所有的温氏子弟都缩成了一线守在了祖祠门前,每个人都将手中的兵刃指向前方,显示出拼死一战的决心,但每把兵刃都在抖动着,那是他们无法控制的颤抖。这些人中多数都是被杀退到祖祠的,他们的颤抖源自于内心的恐惧,而这恐惧则是因为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当徐清砚率领一千赤甲军,与楚风烈留下的五百乌甲军抵达上堂村村口时,温村青壮年以及部分甲胄齐备的守城军,近三千人蜂拥而出,将徐清砚等人半围在了村口。
人数上多出一倍的优势,让温氏儿郎有了一战的底气,便是深知云州军战力的温承集,也觉得己方至少会抵挡到冀州兵马的到来。
温承集并未躲在队伍的后面,而是一人,一马,一枪地立在阵前。晨风扫过,带动了他那泛红色的盔樱,一时间倒有着几分傲气与威势。
居于方阵正中的徐清砚望着前方,向身侧的章建标问到:“胖哥,那是何人?到有些军武之人的风骨。”
章建标细眼观瞧后,转头回道:“三公子,那人名唤温承集,是温长谷的三儿子,现领并州骠骑营参将一职。”
徐清砚点头道:“终究是世族大家,人才还是有的,之前那个温承海也算是骁勇之人。”
章建标也向前望了一眼,点了一下头。随后,他转头望着徐清砚道:“三公子,借您手中的朔刀一用。”
徐清砚将手中的朔刀递给了章建标,笑问道:“久不征战,技痒了?”
已换成紧衣打扮的章建标眯缝眼,笑着回道:“公子,您说的太对了,别看我做了这么久的掌柜,可这骨子里还是喜欢在云州的日子,既然今天赶上了,就让我动动身骨吧。”
徐清砚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去吧,谨慎些,不可大意。”
章建标抬刀抱拳,执礼道:“属下遵命。”说完,便朔刀倒提在右手,纵马向前。
立马于前的温承集见到打马而来的章建标,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本以为徐清砚会一马当先于自己对战,又或者是韩晋,再或者至少是一名顶盔披甲的云州军士。
可眼前之人,虽说手持朔刀,但身上并无甲胄,玄青色的紧身衣下是一副略显臃肿的身材。尤其是此人胖胖的面容上生就一对不大的眯缝眼,远观之下,总是给人一种不笑自喜的感觉。若是这人换套装扮,温承集觉得他倒应是个商贾之人。
温承集提了一下马缰,高声道:“是徐清砚胆怯,不敢应战,还是他帐下无人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闻听此言,章建标的脸上并未有气恼之色,反倒是满脸堆笑地说道:“在下虽无名之辈,可也是有名有姓的。但在下想来,若是将姓名说给死人听,又觉得实无必要,故此也就不说了。至于我家公子,你实在是没有资格与他一战,你的命也就配死在我这无名小卒的手中。”
章建标的一番话是笑着说的,那笑容与在云来楼中和食客打招呼的笑一般无二,让人觉得既谦卑,又热情,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是,温承集对这笑却是显得无比地憎恶,因为他从这笑中感受到了无视,从话语中听出了莫大的讥讽,这是以往他从未体验到的,也从没有人敢如此对自己说过的。
温承集冷笑了一声,不再开言,脚下一磕马镫,将手中的镔铁长枪平抬,向章建标冲去。
章建标见对方身下的战马已动,没有丝毫犹豫,也提刀催马迎了上去。
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太远,转瞬之间,两人的战马就交错在了一处,两柄闪着寒光的杀人利刃也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一次交手,章建标与温承集两人都对彼此的战力有了些许的了解。
章建标的脸上稍显意外,因为他从自己手中朔刀的受力状况,感觉到对方应是一个有些气力的人,又从其枪头的指向与出枪的迅凌狠绝来看,此人的武技应是不凡。因此,章建标加了一分谨慎在心。
而温承集则是心下一惊,在兵刃交击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双臂有些略麻,两手的虎口处有了刺痛。更让他尤为吃惊的,自己这奋力一击下的快枪竟被眼前这人轻易地挡住拨开,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还能反劈了一刀,若不是自己应对及时,恐怕早就被劈落马下了。
两马错身而过,马上之人都回首望了望彼此。回望之际,温承集努力地在脑中思索着,希望能搜寻出了这个不该是不知名的人。
章建标的脸上依旧笑着,只是那对眯缝的细眼中已然有了寒光,那是在云州时的寒光,也是在上谷城时的寒光。
马头拨转,章建标两腿发力紧扣马身,双手持朔刀长柄,将宽刃厚背的朔刀高举,冲着温承集杀了过去。见章建标杀来,温承集也两脚踏紧马镫,两手平握长枪做好了迎战准备。
马首交错之际,章建标手中的朔刀凌空而下,以劈山开石之势猛地向温承集砍去。温承集见状,两臂发力,双手将铁枪平举过头,想要硬生生地抗下那头顶的刀锋。
就在刀枪即将碰撞之时,也就在温承集做好承受双臂巨震之刻。陡然间,他却发现眼前使刀之人的嘴角轻启,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霎那间,他心知不妙,想要将手中的长枪回落。可是,就在温承集心念刚动之际,章建标瞬间卸了向下劈砍的刀势,朔刀首尾反转,猛地将粗重的刀柄自挑向了温承集高举的长枪。
下一秒,只听到“当”的一声,温承集平举的长枪被章建标挑离出手,高高地飞上了天空。未等温承集眼中的惊诧之色褪去,章建标将上行的刀柄下落,并向左猛地挥去,重重地砸在了温承集的铁质头盔上。
章建标本就在气力上见长,就此一下,竟然将温承集的头盔砸落,整个人也飞落马下,摔在了土石地面上。斜躺在地上的温承集脑中一片混沌,未曾闭合的眼中模糊地看见一道寒光向自己劈来。
“你也算配的上我章建标一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