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睿接过茶盏,轻饮了一口,口中说道:“安平的军粮运了多少了?”
徐清臣略一躬身道:“回陛下,辅国公已经将军粮尽数运出,三成走的户部,七成走的镖车。”
康睿点了点头道:“嗯,如此之下,西境那该有所动作了。”
徐清臣拿起身前的茶盏,只是刚拿起便又放了回去,口中小心地问道:“陛下,您真的要去北境?”
康睿笑了笑,并未作答。
片刻后,他似有沉思地说道:“朕戎马半生,也是经历了诸多战事。在这些战事中有胜也有败,但败中只有两次让朕难以忘怀。”
说到这,康睿感慨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不仅是败,正如唐渊所言,是落荒而逃呀。”
徐清臣躬身道:“陛下,唐大人那时只是意气之言,并非是对您不敬。”
康睿摆了摆手,笑道:“朕没有怪罪唐渊的意思,但那两次的确是败的惨烈。”
康睿再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一次是在西境,那次被人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武威军及时赶到,拼死搏杀,莫说是西境,便是朕的命也会丢在那里。”
徐清臣俯身低头道:“陛下乃真命天子,自当洪福齐天,岂能被那些蛮夷所伤。”
康睿摇了摇头道:“忠明呀,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不要总学那些人,这些虚妄的话朕不希望你来说。你是镇翊的长子,是徐家的家主,是朕的丞相,要拿出你们徐家的风骨来,这一点子墨就做的很好。”
徐清臣见皇帝提到了父亲,提到了徐家,更是提到了自己的三弟,心中一热,眼里竟有了湿润,俯身道:“臣知错了。”
康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西境惨烈,但朕也算报了仇。朕收回了西境,灭了北梁,将西戎赶进了大漠,朕心无憾。”
康睿将手中的茶盏转了转,眉头微皱了起来,口中道:“可第二件却让朕一直耿耿于怀,那就是北境固县。”
北境的惨败,徐清臣是知晓的,因为那时他就在北境,就在云州城中。
康睿望着徐清臣,口中说道:“那次你也清楚,朕带人孤军犯险,是有些大意了,你父与朕殊死拼杀才突出重围。那个时候,咱们军力不强,就连兵刃与铠甲都不如北狄,咱们的刀砍在人家虎骑军的重甲上,就仅仅是一道白印呀。”
说到此处,康睿握着茶盏的手重重地捶在了方台上,发出了呯的一声响,盏中的茶水四散飞溅。远处的宫女刚想上前擦拭,却被内侍总管刘启文挥手制止。
康睿掸了掸袖间的水渍,声音低沉地继续道:“朕到现在还记得老二拼命的样子,老二和那一千名将士冲上去,朕就知道那是有去无回呀。”
康睿的声音有些颤抖,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康睿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老大呀,朕这个叔叔当的不好,老二至今寻不到尸骨,你父的葬身之地,朕也从未去看过,朕心不安呀。”
听着皇帝口中的话,徐清臣觉得似乎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云州,眼前的帝王也变成了那时的怀王,那个叔侄相称的怀王。
徐清臣强隐着泪水,哽咽地说道:“陛下,这都是徐家该做的,徐家就是要护着陛下,就算舍了徐家人的命,也定是要护着陛下的。”
康睿起身拍了拍徐清臣的肩膀,抬头望向天空许久,似乎是将眼中什么东西压了下去。
随后,他又坐回了凭几上,继续道:“北边的密函你也看了,突厥人似乎有所异动,朕想应该是与西边有关。既然如此,那打一处就不如都打了,彻底来他个长治久安。”
徐清臣轻拭了一下眼角,望着康睿道:“陛下,程毅将军那已经做了准备,不需陛下御驾亲往的。再说您要离京,这京中的事怎么办呀?”
康睿笑道:“网既然布好了,朕这捕雀之人就要离的远些。说了都打,外边要打,里面也一样要打。”
康睿右手阔袖一扬,口中继续道:“你传朕意,让兵部派人宣旨,命静王火速回京,暂理国政。另外,让兵部告知平王与薛道兴,让其二人在骁骑营中选出三千精兵,再让唐铎从君黎山大营中抽选两千人,朕要亲率这五千兵马入北境。”
徐清臣默默记下后,开口问道:“陛下,辅君领兵的定何人?”
康睿思索了一会,撇嘴笑道:“有人总与朕说,他强将手下无弱兵。朕这次就看看,他这强将手下的兵到底如何。”
康睿说着话,从袖袋中取出兵符扔在了方台上,口中说道:“让他回南营挑些人手,并让他与五皇子做好安排,也通知东襄城驻军做好准备。好了,你去传旨吧。”
徐清臣闻言,赶忙俯身叩首,随后直身拿起兵符揣进了衣袋中,躬身后退了几步,转身大步离开了泓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