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搂着那狗头男子,沿着河畔悠然踱步。她笑容盈盈,面颊绯红,宛若桃花盛开,显然心中喜悦异常。而那男子虽然动作别扭,但并无躲避之意,任由柳如是在肩头斜倚轻靠。两人动作亲昵,无疑是一对恋人。
柳如是轻启朱唇,道:“萧郎,我想明白啦!无论你面罩下长着怎生一副模样,亦或是你心中有着其他女人,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我只求你在心底给我腾个地方,别让我以后变成没人要的老虔婆……”
那狗头男子呆了半晌,方才幽幽叹息道:“萧某被情之一字害得极惨,终身不敢与之沾边,还望如是姑娘见谅。”
鸿雁心头大震,脑中响起一个凄绝声音:“是萧郎……你自以为是,任性胡为,害的他心伤难愈,自己也痛不欲生,你的目的便能达成么?”
此刻萧贱刚刚脱离蚩尤符箓,声音尚未改变,也未刻意变声,尚是既往嗓音。这声线鸿雁从未有一刻忘却,此刻当然入耳即识。
柳如是身子微颤,将萧贱手臂搂得愈发紧了些,柔声道:“你还记得你我在公输世家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么?那时你虽刻意低调,沉默寡言,但我瞧见你的举止,听见你的声音,心中便有了明悟,我……我知道你定经历过一些事……一些人。说来也怪,那时我已暗下决心,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过往,我定要代替抛弃你的人……好好对你……虽然那时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柳如是露出苦笑,自嘲般地说道:“直到现下……我依然不知……”
萧贱默然,但随即摇了摇头,道:“柳姑娘,自我妻子弃我而去之后,我已斩断情丝,三尸尽去,今生今世无欲无求,你愿意跟着我,我也不介意,但只怕耽误了你,你可要三思。”
柳如是喜道:“你怕耽误我,便说明你心里有我这么个人啦!我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你不赶我,我便一直搂着你走,直到白了头发,弯了身子。不过你走得那么快,那时定是个精神挺健旺的老爷子,我到时候如腿脚不利索,你可要等一等我。”
萧贱戴着面罩,不见喜怒,但鸿雁心细如发,瞧见萧贱身子略微偏转,与柳如是靠得更近了一些,似乎怕柳如是不慎滑落。
鸿雁对萧贱知之甚稔:这萧贱平时与人疏远,只有对真正关切之人方会有如此举动。登时心中一阵惆怅,张口无言,目送着萧柳二人越走越远,与天地融为一色。
“你看看你,似你这般做作!从此以后,你的萧郎可就成了别人的萧郎,与你再无瓜葛。你这不是为她人做嫁衣么?”脑中的声音言道,“但此刻为时不晚,你如有心,我可帮你夺回萧郎。”
“怎么夺回?莫非你能令时间逆流不成?”鸿雁茫然想道。
“你又怎知我不能?”那声音越发高亢,“你现下是真灵之体,我耗尽乾坤倒错大阵之力,可令你降临于此刻之身。由于你练有寄灵显化,真灵可随意融合,等若令你自身时光逆流,以弥补当时悔恨。”这声音乍听之下极是冷静,但深处却似隐藏着无比的疯狂。
鸿雁此时忽然辨出,此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那名唤作缘的男子。
“原来是你……往事不可追,我也无意为我做过之事后悔,你这番举动,纯粹白费心思。”鸿雁挺直胸膛,淡淡说道。
缘发出冷笑,道:“那我便让你瞧瞧你错过了什么。”
鸿雁眼前一阵恍然,蓦地来到一间礼堂之外,堂内灯烛通明,红绸晃眼,宾客满堂,群情激昂。饶是如此,屋中却是静得针落可闻,一名年轻男子稳立中堂,身着大红丝衣,发髻扎起,面容白皙稚嫩,闭眼不言,身旁空出老大一圈,似在等人。
鸿雁痴痴看着此人,喃喃自语道:“萧郎……你怎生变了如此模样?难不成用了易容之法么?”
“不不不,这才是他应有之貌,你以往熟悉的那张脸,不过是受萧颜残魂影响。”缘在鸿雁耳旁说道。
鸿雁微一愣神,霎时之间回忆起来,当年鸿雁潜入萧贱真灵空间,助他抵御尸虫,曾有一萧贱模样的真灵出手相助,现下想来,莫非当时是萧颜残魂不成?那这般一来,萧贱一生岂非一直受萧颜摆弄,身不由主?那自己所深爱之人,究竟是萧颜还是萧贱?
念及于此,鸿雁不禁心乱如麻,怅然若失,又听缘道:“你也不必为你那萧郎难过,他虽让萧颜寄居,但实则是为了躲避我的追捕。萧颜固然利用了他,但却无法操控他心智,你所爱之人,毫无疑问是你那萧郎本人。”
鸿雁虽不明其中原由,但听缘所言,心下稍安,当下不再言语,注视礼堂中的萧贱。
过得片刻,一旁传出一阵喜庆唢呐锣鼓之声,一名喜婆身负一红衣女子自旁室快步走出,及至萧贱身旁,俯身将那女子放下。那女子面覆红纱珠帘,身穿红裙,肩披霞袍,身态曼妙难言。
萧贱轻轻将珠帘掀起,只见柳如是略施粉黛,朱唇柳眉,美貌绝伦,无与争艳。
耳听喜婆嚷道:“良辰已至,新人一拜天地……”
萧贱忽而开口,打断喜婆言语,道:“王婆,在场诸人皆是武人,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这拜天地之举还是省了吧!”
他此言一出,周身登时一阵哄闹,有人道:“武林盟主果然霸气十足,他言下之意乃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拜天地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