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家众人刚吃完早饭,陶行止就赶来接人了。舜娟也不扭捏,等他和李家二老打完招呼,便理直气壮表情极其自然的安排他往车上搬礼物。
“合着我就是你免费的搬运工啊!”看着客厅中间大包小包一堆的礼物,陶行止故作为难的摇头苦笑,认命的挽起袖子上前走去。
“别废话,不看看是送给谁的!多少还不都是进你们陶家的门!”舜娟白他一眼,直接反驳道,一边闲闲的站在一旁当监工。这次去陶家,舜娟确实下了血本,除了专门送给陶老爷子的名贵端砚和送陶老夫人的价格不菲的上品丝绸外,还有各式各样针对老年人的珍稀药材和营养补品。此外,陶行止的大哥—陶行景一家三口的,连同那个小婶婶王氏的礼物,也早有准备,无一遗漏。舜娟的陶家之行,务求一击即中,彻底虏获陶家二老的欢心,获得陶行景夫妇的好感,至于王氏,暂不在考虑之列。
“是!是!是!不但东西要进陶家的门,人也一样!”陶行止笑着打趣她。
要是指望舜娟会害羞,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少贫嘴!最近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臭毛病!老实交代,我没来的这几天,你是不是见什么初恋情人、红颜知己啥的了?”舜娟故意摆出一副“悍妇”面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他。
陶行止边搬东西边喊冤,“这不是看见你高兴嘛!再说了,我在国外多年,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哪里认识什么红颜知己?至于初恋情人,倒真有一个,不就是你嘛!呵呵!”换做以前,陶行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轻松幽默的话,即便是对已病故的法国妻子,从来也是一板一眼、相敬如宾的时候居多。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是不是给你三分颜色,你还要把染坊开起来?我问你,你回台南前,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你们家老爷子和老夫人这几天有没有提起我,提起的话都说了些什么?”既然要嫁进陶家,舜娟自然关心在意陶家人对她的观感,所以才在他临回家前,让他有机会替自己说说好话。
“放心吧,他们这两天心情好的很!也提起你几次,不过都是夸你来着,说你聪明能干,让我跟着学学呢!”吴小姐的事,对陶家人来说,印象太过深刻。一家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偏偏是舜娟出手,轻而易举把难题解决了。从那时起,舜娟便给他们留下了“精明强干”的印象,而且很幸运的,这种印象是正面的,陶家二老一直为能娶进这样一位大方能干的儿媳妇而高兴。
舜娟闻言很满意,看东西摆好了,意气风发的一挥手,招呼道:“出发!”说着便坐进副驾驶座,等着陶行止启动车子。
陶行止哭笑不得,认命的将角色由刚才的“搬运工”,转成某人的“专属司机”。
一路无话。舜娟来到陶家,以未过门儿媳妇的身份见过了陶家二老,问了安。之后,立即被陶老夫人和陶行止的大嫂萧氏热情的拉到客厅说话。
三人闲聊了大半小时,气氛一直很融洽。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舜娟为此行如此顺利心中暗暗欣喜时,陶行止的小婶婶——上次和舜娟针锋相对的王氏,闻讯而来了。
“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行止未过门的妻子来了!大嫂,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在家没什么事干,既然侄媳妇过来,怎么也不喊我一声?”王氏进屋,不等坐下,便朝陶老夫人不满的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叫人通知你。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陶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心中暗想,你上次当着人家的面,都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这次还怎么敢让你知道。同时又不免狐疑,她怎么来的这么巧,莫非又是冲着舜娟来的?
“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听说行止回来了,过来看看嘛!谁想到竟这么巧,正赶上侄媳妇过来。”说着便走到舜娟面前,拉起她的手,笑容满面的开口,“听说你们前阵子又去大陆玩了一圈,可真是会享受!那时刚从国外旅游回来没多久吧?”
舜娟从她出现,便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她一脸关切、笑的慈善,有些摸不清她的来意。听她问话,想了想,点头承认了。
看舜娟点头,王氏立即收起笑容,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面孔,“不是我故意找事,实在是你们这些晚辈,太不孝顺、太不体谅我们长辈的心情了。父母这么大岁数了,你们不说在家陪着照顾,偏偏一有机会就往外跑,害的大哥大嫂他们平日里孤孤单单的,还要担心你们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的。行止刚回国那会,在家呆的时间还多些,从认识了你,几乎再没着家的时候。侄媳妇,这点你做的可不太对啊!”说道最后,语气越发的严肃沉重。
舜娟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死女人,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不过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理亏的样子,诚挚的向陶老夫人道了歉。
陶老夫人忙笑着打圆场,“看你说的!行止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指望他和小孩子似的,天天跟在身边!我现在啊,也不求别的,只要他和舜娟以后好好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也要有人领你的情才行!就怕当儿子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天天围着媳妇转,一年半载的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王氏一脸讥诮的说着风凉话,眼光不时向舜娟和陶行止撇两眼。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懂她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王氏这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晃晃的挑拨陶老夫人和儿子的关系。陶母面色一僵,极其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萧氏张了张嘴,也没敢接口,只是满含歉意的看了舜娟一眼。
舜娟上次来陶家,已经和她“干”了一仗,现在见她这样咄咄逼人,心里思量着是否有必要再“干”一仗。她这边正犹豫着呢,陶行止开口了。
“小婶子,您要是对我什么意见,直说就行,用不着在这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理应和睦相处,但如果你总是说这些伤感情的话,那咱们和您,还是少见面的好!”
又转头朝陶老夫人接着说道:“妈,我在家陪您的时间确实不多,还请您原谅!不过,我向您保证,即便我和舜娟结婚搬出去住了,我们也会经常回家看你和爸的。”陶行止这样说,也是考虑到他可能会到t大工作,到时候势必就要以台北为家了。
陶老夫人连连点头,萧氏也在一旁跟着附和,“家里有我呢,我和妈正好作伴,陪着说话!”萧氏脾气好,又和陶老夫人处了20多年了,曾经的一点小矛盾早已被时间磨平了。
王氏听陶行止一脸严肃郑重的说“少见面”,又见众人都站在他那边,心里便有些害怕,开始后悔刚刚说话太直了,以至于现在没有转圜的余地。王氏自从和陶汝恒分居后,便一直依附着陶汝章一家生活。她没什么嫁妆,陶汝恒又几乎不给她赡养费,连现在住的地方,都是陶汝章吩咐萧氏帮她租的。可以说,如果没有了陶汝章一家的经济援助,王氏的日常生活将完全无法保障。
这下,王氏再不敢随意开口了,讪讪的站在一旁,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陶行止刚刚是气愤出口,现在再想想,也觉得话说得有些重了,毕竟她是长辈,不该说出不来往的意思来。但是,话即出口覆水难收,看她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陶行止只能给母亲使了个眼色。
“妈,我和舜娟到附近的公园逛逛吧,中午再回来吃午饭。”陶行止想和舜娟出去避一会,留下空间让妈好好劝劝小婶婶。
舜娟正有此意,见陶老夫人点头,便起身和他一起出了门。
客厅里,只剩陶老夫人和王氏两人,连萧氏也被打发了出去。
陶老夫人看着王氏温和的开口,“弟妹啊,刚刚行止说话有些重,你也不要太在意,他可能也只是一时失口罢了。”
王氏听她没有责怪的意思,又活泛起来,“大嫂,我不怪行止,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我信得过!只是那个李舜娟,第一次来陶家,就敢对我这个长辈出言不逊,依我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竟还不忘给舜娟挑刺。
陶老夫人一向温和厚道,闻言也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下。什么叫她看着行止长大?她自从嫁给汝恒,统共没在陶家大宅住几天,搬出去后更是好多年不来往,现在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牙碜。再说舜娟,精明干练,李老夫人又是自己多年的老姐妹,舜娟和陶行止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既然两人已经定下了婚姻,那舜娟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自己的儿媳妇,好不好的,也只有自己有资格说,怎么容得下别人在这说三道四。
陶老夫人一整面容,严肃说道:“这样的话,你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说。行止和舜娟在一起,是我和他爸同意了的,别人再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轻易改变意见。还有,行止是我的儿子,他向来孝顺。要是有人在中间挑破离间,试图破坏我们的母子感情,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原谅。”
缓了缓,接着说道,“弟妹啊,你也一把年纪了,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让人怎么受得了?当初汝恒坚持和你分开,不也这样说过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反省一下呢?”
这话戳到了王氏的软肋,被陶汝恒抛弃一直是她想忘又忘不了的心伤,现在被陶老夫人血淋淋的揭出来,不由又痛又怒。
“你们有谁能明白我的苦!?”王氏凄厉的大喊一声,狠狠的摔门而去。有了这次的教训,估计短时间内不会登陶家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