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又珊坐在卧房的床上,安眠药散放在我们之间。
那一颗一颗白色的小药片,将引领我们的魂魄逃脱世俗的羁绊,自杀的魂也许上不了天堂,而我们甘愿深坠地狱。
又珊的手缓缓碰触那些药,拿起一颗,喃喃道:&ldo;我这一生,活得不算成功,我不晓得未来还有什么等着我去面对。亲情、爱情、金钱,都若有似无的飘荡在我周遭,常常以为触手可及,捉回来的却只剩下一掌心的空气,这种落空的感觉,我害怕,&rdo;然后,她和水吞下一颗。
我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姿态。心中有不小的震撼。
一个对未来生命了无生趣的人,拥有的就是像此刻约又珊这样的一双碎眸吗?
那是一双死寂的眸,不复往日的清澈,只有灰暗与混浊,是死亡的颜色。我被骇住了!轮到我服药,捏在指间的药片却无比炙人,又珊困惑地看着我,失焦的眼神不知是因为药效开始作用或是因为失去希望?
&ldo;辜弦?&rdo;
凝着手上的药片许久,再望向横互于我们之间的大量安眠药,那白,几乎将我卷进深海的漩涡中,我晕眩了。
跟着,我吞进了一颗。
又珊微笑,这回,她捉起了一大把药往嘴里吞。
我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看着又珊,脑海里却闪过意侬的脸,以及女儿的哭声。
小秋樱在哭,哭得那样惊魂。
仿佛看见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横放在家中的客厅里,我的妻、女,跪在尸体旁眼泪直掉。
女儿尚小,未知死的意义,只懂得嚎哭。
哭号的声音硬是将我的意识从太虚拉回现实。
我若死了,意侬怎么办?秋樱怎么办?
我怎能就这样死去?不,不行的。
回过神来,又珊已吞下了不少药,我一骇,伸手打掉她手上的药片,抱着她往浴室里奔去。
&ldo;吐出来、吐出来!我们不能就这样死了!&rdo;
我拼了命帮又珊催吐,又珊的神智被我粗鲁的动作弄醒了几分,跟着吐出了一些、又一些,直到吐的差不多,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抵挡不住安眠药的效用,我们双双坠入深眠,却恐惧这一睡就再也醒不了。
无力再保持清醒,我将又珊拥人怀里。&ldo;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定都要再醒过来……&rdo;
然后,便是一片深遂的黑暗不知睡了多久,重睁开眼的刹那,刺眼的光线几乎让我流出了眼泪。
我醒了过来,看见又珊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我身旁,像死去一般。我着急的推她、唤她,她樱咛了声并未醒来,我才真正松了口气,翻个身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傻笑起来。
又珊还活着,没有因为我一时的冲动丢了命。
生命的可贵,我这时才真正懂。
再大的错误都可以想办法弥补,再困难的问题都可以想办法解决,这不是死亡就能轻易抛开的。
生命太过复杂,无法用死亡的简单来下注脚。
微弱的鼻息来自又珊,我情难自己的吻了吻她,而后将她抱回卧房舒适的床上。
未吃完的安眠药仍四散在床榻上,我边收拾着,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将安眠药尽数冲进马桶里,我回到又珊的房间,在床畔坐下,等地醒来。
等又珊醒来,我要抱着她,亲吻她甜美的唇,也许还会说一句女人最爱听的话爱。这个字,我只对意依说过。
不对又珊说并不是我不爱又珊,而是做为妻子与情人间的分野。
这分野,我一直拿捏的很精准,绝不允许混淆。
但此刻我突然觉得,以往刻意强调的分野,似乎并不大有意义,至少在生死大事面前,显得微不是道了。
折腾了许久,忘了已经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