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突然站起来,朝着一旁第三台摄影机的方向走近。当瑶子在电视台的剪接室看到这个镜头时,她甚至以为麻生发现了第三台摄影机,正打算冲过去破坏它。
结果麻生越过那堆录影带,将愤怒的矛头指向书柜。他取出的是厚厚的相薄。他用两手抱着五本相薄,走回餐厅,砰一声丢在地上。
换成第一台镜头。麻生蹲在地上,粗鲁的翻着相薄。里面八成都是妻儿的笑颜吧。
&ldo;我很想在这里来个停格画面,让正在看电视的观众来玩个猜谜:接下来这个人会采取什么行动呢?&rdo;
麻生眼也不眨的盯着画面。
液晶荧幕中的麻生,试着扯下内页。他双手拿着相薄,打算硬生生的将它分尸,但是装订得比字典还牢固的相簿却纹丝不动。
麻生就这样抱着相簿,在地板上痛苦的扭绞,宛如正与椰子缠斗的原始人。
看来他终于死心,知道光用手无法破坏。麻生丢开相簿,大力耸肩的喘气,坐在地上。
他终于想到了好点子。实际上,在录影带中麻生整整花了十五分钟才想到新的破坏手段,不过瑶子加以剪接浓缩了。
麻生从地上站起来,朝着第一镜头冲去。画面切换到第二镜头。麻生打开餐具柜下面的门,取出工具箱,从工具堆中翻出一样凶器。
那是折叠式的锯子。他露出残酷的微笑拔出锯子的刀刃,朝地板上的家族相簿走去。
他把相薄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用脚压住,开始将之锯成两半。锯东西的声音响起。相薄的衬纸与相片,在锯齿下化成粉末四散纷飞。相薄一分为二。麻生任由额上的汗水滴下,专心的继续作业。他把切成两半的相薄登在一起,用锯子再据一次。
两半变成四半。切口的地方呈锯齿状的家族相簿,变成四块破片散落在地上。
看来这项工程似乎很好玩。麻生取过第二本相簿,快速翻过一遍后便搁在椅子上,又开始切割。锯断与妻子的新婚期后,接下来锯的是长子出生的时期吧。
为了节省时间,画面变成部分重登。麻生满足的盘腿坐在成堆的家族相薄残骸上,咕嘟咕嘟的喝着第二瓶啤酒,似乎喝得很痛快。
当他抹嘴发出&ldo;喷!&rdo;的一声时,影像突然结束。
五分钟的带子已经播映完毕。瑶子盖上液晶荧幕,把摄影机收进口袋。
失去注视对象的麻生,只好又将视线移向瑶子。他的眼睛就像埋在土中的玻璃珠一般,发出暗沉的光辉。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到底受到多大的打击。
&ldo;看起来像是什么样的人?&rdo;瑶子用沉醉于快乐中的眼神回视麻生。
&ldo;……&rdo;
&ldo;我也没想到能拍到这种镜头。虽然以那间屋子遭破坏的程度,我曾预期应该能拍到什么东西。&rdo;
&ldo;……&rdo;
&ldo;我很想听听你的感想。这下子你偷拍我上班的样子以及我的睡姿那些东西的喜悦,是不是逊色多了?快告诉我呀,你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什么样的人?&rdo;
&ldo;……&rdo;
麻生毫无反应。瑶子开始焦躁。采取不抵抗主义是吧?没关系,我会狠狠给你一击。
&ldo;你在无法动弹的组织中,暗地里算计着同事与上司,把无法升迁和家庭失和全都怪罪到别人头上,但即使工作单位和家庭像坟场,你还是拼命想去保护它,为此就算死了一两个瘟神似的律师也不算什么……你是这种人,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rdo;
&ldo;……&rdo;
&ldo;我知道。就因为是我,所以才知道。那集&ldo;事件检证&rdo;剪辑得很好。我的想像力没有任何误差。这全是拜你所赐。可惜我不能送你什么谢礼。&rdo;
在瑶子冷酷的说完后的沉默中,可听见男人微弱的呼吸声。麻生的嘴唇干燥无光泽。
麻生大概已经受不了令人窒息的空气浓度了。&ldo;我要回去了。今天我请客。&rdo;
他拿起账单急忙起身。瑶子也立刻站了起来。麻生在柜台放了两张千元纸钞,连找的零钱也不拿就走出酒吧,瑶子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瑶子从钱包取出一千元,试图塞进麻生的西装口袋里。麻生挥开她的手,钱掉落在路上。
麻生从茶泽街走进昨晚也走过的深巷小路。瑶子用同样的步伐跟随在后。
今晚没有进行工事。成串的黄色工地警示灯全都熄着。虽然才晚间七点,路上却人烟稀少,既没有急着赶回家的上班族,也没有买完晚餐材料赶着回去煮饭的家庭主妇。这条住宅区的暗巷,宛如用薄墨汁随意涂抹过一般黑暗。
不管是回家的路线也好,那个等待他归去的家也罢,麻生似乎都挑选了坟场。
&ldo;你不要逃。我的话还没说完。&rdo;
&ldo;我不舒服……&rdo;脸色看起来真的很糟。&ldo;我觉得很恶心,再这样下去,我会很想吐在你脸上。&rdo;
&ldo;你说错了,应该是想杀我吧。&rdo;
麻生突然停下脚。瑶子差点撞到他的背。在转头回视的麻生眼中,瑶子第一次看到危险的空洞。麻生现在正要将瑶子的身影填入那个空洞中。
也许太刺激他了,也许太冒险了,瑶子感到战栗。如果现在喊救命,谁会来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