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太太那晚让她丈夫送我去医院,之后又把我拖到她家住了几天,直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再叨扰人家,她又纠结一班邻居帮忙把高桥家一地的家具残骸收拾打扫干净。
说实话,我很感激那两夫妻,真的。
我住他们家的时候看得出来,他们家境也是一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仁至义尽,更何况高桥秋子家原本与他们没有交情。
从来仗义出市井真是一点没说错。
……
站在床边把一身看就很值钱的校服脱下来,换上另外的t恤长裤,取过衣架将校服小心翼翼挂好,然后开始翻手边剩余的钱。
反正现在天气不算太热,校服明天再穿一次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知道高桥秋子本人爱干净得很,每日必换洗衣物,我个人也不是太邋遢,只可惜水电费实在令人气短。
能省则省。
要不是高桥秋子国中三年的学费早已缴清,我会着手替自己转学;附近就有公立学校,野田太太也提过她家孩子正是在那里就读,可惜一来我舍不得花掉的钱,二来我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没信心,现在已经开学一个多月,冒然转到陌生环境实在不算明智之举。
我需要再等段时间看看。
……
把身边的钱反复点了许多次,最后我捏着薄薄几张纸钞忍不住想泪奔。
这点钱…按照近几天观察出来的消费情况,就算我勒紧裤腰带也撑不过半个月吧?高桥原一你丫哪去了?!
好歹爬回来扔几张钱养活孩子吧?家里有只嗷嗷待哺的娃啊!去卖血卖身养活我啊啊啊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我如耍猴戏般的抓狂,良久,等到汹涌澎湃的情绪慢慢平静,我揉了揉脸,扶着差点闪到的腰爬出房间。
出门前去浴室洗把脸,梳下头发,务必要让外表看上去我见犹怜,这样才好说服人雇佣我。
……
出了房间,我看着已经暗沉下来的客厅,和大敞的浴室,原本轻快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抬手按下墙边的开关,让昏黄的灯光给客厅带来点烟火气,而后我深吸一口气,朝着依然昏暗的浴室走去。
暮春的天气是闷热的,我站在狭小的浴室里,瞪着镜子。
镜子里清晰倒映着高桥秋子苍白的脸,和…
我垂下眼,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滑过双掌时,室内的温度似乎也开始下降。
浴室三面都是墙,除了与客厅相通的出口连扇排气窗都没有,只要关上门立刻变成密闭空间;自水龙头里流出的涓涓水声没入我的耳中,空气中的干燥刹那间被莫名的凉意取代。
取过一捧水打湿脸庞,然后抹干,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再次显现出不合理的情景。
身后,占据整个浴室大半面积的浴缸正从底部一点点冒出水来,刚开始只是一点嫣红,仿佛熟落的果实,而后痕迹渐渐扩大,象是浴缸底部出水口堵塞导致水流倒灌,浴缸里的水慢慢聚集升高。
我望着袅袅的水汽,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下一秒,雪白手腕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浴缸边缘,浓密的发丝漂浮在水面上,海藻随着cháo汐波动似的摇曳不定。
一切就仿佛一场无声的电影,狭小的浴室里除了我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已经溢出浴缸边缘,倾泄在瓷砖上的水流。
视线随着那些流水移动,我看着它们蔓过纤细的手指,沿着手腕汇聚成条条水线盘绕而下。迸开在水汽弥漫的瓷砖上,以缓慢又绝决的姿态覆盖整个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