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沉重,太过压抑。每一次落指弥南的心都忍不住跟着轻颤,好像对这些音符格外的熟悉。悲从中来。他甚至有一瞬的停顿,因为痛苦的窒息。弥南不懂,为什么他好像可以感同身受?明明这不是他的曲子,却完全读懂了它的悲。舒呓语表情严肃,跟着浑厚琴音穿插叮咛,突兀又自然,像是痛苦回忆中仅存的一点甜。弥南越是往后,一颗心越是绞痛。转头望向男人,满是不解。舒呓语感受到他的视线,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是极致的悲与喜,是永诀的生与死,是无言的忏与悔,糅杂在一起,绝望到令人心碎。这一个瞬间,弥南记了很多很多年。在每次他坚持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拿出来想一想,然后反复提醒自己:这个男人,他死也要守住。凶起来自己的醋都吃!厚重的琴声越发压抑难忍,音速逐渐激进,像是陷入疯魔,再无章法。整个曲调大起大落,一发不可收拾。手指哐哐当当的砸下去,刺激耳膜,来回撞击大脑。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高高吊起,紧张的好像不能呼吸。弥南屏息凝神,手指飞舞,光影交错在黑白琴键,生怕一个分神就弹错了调。舒呓语紧跟其后,由重转轻,骤然分离。细碎的脆响重新冲击过来,高调融入,悲鸣呜咽开始节节败退。整个音乐基调从死寂复燃,一点点蔓延出生机。快要接近尾声时,舒呓语视线落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上辈子弥南闲暇总喜欢弹琴,知道他也会的时候,曾经邀请过他很多次。舒呓语从来都没有应承过,因为他不喜欢所以不想迁就。这张琴谱是徐昂在弥南死后给他的唯一东西。他知道那是关于他们的故事,每个字符皆是悲苦纸张上那些蕴开的水痕,化开的墨,叠了一层又一层,变得斑斑驳驳。即使没有当场看见,他也可以想象的到男人那时候的悲哀与无助。易感期是基因携带的天性,有多难熬他也经历过。一个人怎么对抗的了本能?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无法满足条件等待的只有死亡。弥南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一次次试探。舒呓语总是不懂男人莫名其妙的倔强。他就是个垃圾乐色,男人完全可以抹杀掉他的一切重新来过。可他偏偏不愿意,宁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死死的记住舒呓语给过的痛,结痂,抠烂,再结痂有时候他也恨。恨弥南。恨他要走不如干脆带着他一起死了。也好过他在人间炼狱苦苦的熬。刚开始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弥南写的东西,生怕发现一点点与他相关的思念就破了防。后来他在家里反反复复的弹过无数遍,希望可以感同身受以此来惩罚自己,可每次都差点意思。他受不那样的死寂,续写了一个美好的结局。好像这样就可以抚平一些心里负罪感。结果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有的人,从一开始就被宠坏。不疯不死不失去不到绝境,又怎么看的透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完全空白,甚至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认清自己的心意,那并不容易。舒呓语到底有多自私,只有天知道。不然弥南怎么可能会死?他无法做到自我救赎,于是便不肯承认。至死都不想说出那一句喜欢。其实何必呢?深情早就在。不然怎么可能在一起六年都不觉得腻?愚蠢的男人懒得想,慧极的男人想太多。他们一个以为没有爱,一个以为不会爱。没长嘴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局?他们的故事也注定了悲剧收场。随着帷幕的下落,舒呓语单手敲击黑键,发出一连串轻快的尾音。至此,结束。体育馆有瞬间的寂静,沉默之后是如雷的掌声。灯光亮起,每个人脸上都有不成程度的悲喜。舒呓语拉起弥南走到台前鞠躬致谢,由始至终,都紧紧牵着男人的手没有松开。他知道这并不是一首好的表演曲目,甚至没有完整的乐谱。舒呓语之所以要弹它,是因为想要粉碎那些过去。他想要挣脱自困的枷锁,重新开始。他坚定那样的弥南再也不可能会出现。他们这辈子的故事,从伊始到生命尽头都将是愉快的篇章。舒呓语对弥南俯首称臣,拥护为王。迎新晚会最后在郭木晨简单的发言中愉快落幕。所有的悲喜在少年人的心里都是风过无痕。哭过笑过之后,全都开开心心的准备出去聚餐约会,好像刚才那些眼泪都不曾流过。舒呓语和弥南拒绝了学生会的邀请,两个人一路无言回到寝室。是比之前更可怕的沉默。弥南不是能憋住事的人,在原地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直接去找人问个清楚明白。推开男人的房门,一脸严肃的喊他名字:“舒呓语。”舒呓语正站在窗前,听到男人的声音转过身来:“怎么了?”弥南盯着他似是静默了几秒,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三两下解开领带扔到一边。几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动作粗鲁又蛮横,凶巴巴的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舒呓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弥南举起文件袋,声音冰冷:“这谱子哪来的?”“我自己写的。”后面悄悄补了句和上辈子的你。弥南重重的扔到地上,心情差到了极点。一个好好端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种连他都觉得心肝发颤的东西。“我t信你个鬼!”“骗你是狗。”“少t来这套!老子今天不想听!你确定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任?”舒呓语连连摇头,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这种误会不能有。弥南盯着他眼神凶恶,显然是不信。“真的没有,我发誓。”“你别骗我。”“不可能骗你。”弥南蜷指紧握,抿了下唇,没什么情绪的开口:“舒呓语,别逼我去调查你。”舒呓语抓住他的手握到掌心,有点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前任,一直都是你,你想查就去查,我心里坦荡。”“那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弥南更加不解,俊秀的眉头紧紧拢在一起。他当时拿的谱子只有一半,背的时候就觉得沉重,哪里想到两人的合奏会难受到这种程度。舒呓语伸手按在他的眉心,耐心解释:“别瞎想,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弥南有点犹豫:“你是不是有不好的事情?”“有过。”“可以说给我听吗?”“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弥南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凑上前去,危险的压在他身上:“别是什么野男人吧?”“无关,别瞎想。”“行吧。”弥南看了眼舒呓语,没在追问。知道对方有秘密却不能共享是一件令人无比难受的事情。可弥南不想逼他。舒呓语环抱住男人的腰,低头靠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喷洒:“是不是心疼我了?”“我心疼个屁。”“口是心非。”“别挨着我,烦死!”“不要。”说着就往男人脖子里钻。弥南侧头推了推他的手臂:“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不正经。”“哪里不正经?”“你特么抱那么紧做什么!”“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