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忙里偷欢是被自己逼的一般,孩子似的不讲理,闹着要糖的也是他,千辛万苦买回来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他。
可这千辛万苦买糖的人,也确实有着自己的私心,正因为这暗地里把糖偷偷尝了一颗,这才心虚地承受着这火气。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心和蛇一样灵锐,没准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贪心,才自己也不清不楚地动了肝火。
邱灵赋没好气:&ldo;我不理你,难道要理后面那帮随时要把我杀了的吗?&rdo;
这声音甚至不屑压抑,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怪笑,像是能把树上的鸟惊飞一样响亮。不必想也知道是肖十六的。
邱灵赋权当未听见,可又看阿魄抿着嘴角。
邱灵赋一瞪:&ldo;笑什么?&rdo;
阿魄道:&ldo;你现在不怕我杀你了?&rdo;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也渐渐变得寒冷。可这天色越暗,阿魄眼眸却越是明亮,这一眼看来,就像是深夜雾雨中的一点渔火,这杀意也雾里看花似得,嚣张而不知真假。
邱灵赋虽知这人是在吓自己,却还是下意识躲闪了一下眼神。
这个动作自然是被阿魄看在眼里。他往身后看去,肖十六等人都不远不近跟着,便压低了声音:&ldo;从初次见面,起了杀心的是你,怀疑我要取你性命的夜是你。如今不信任我的是你,担心我愚蠢和背叛的也是你。你说,我委屈不委屈么?&rdo;
又笑道:&ldo;但我也理解你为何会想不通,思虑过重,便看不到我并非是不信任你,而我是想着彼此了解才知如何帮你。&rdo;
邱灵赋辩道:&ldo;我怎么信任你?你可没把真名告诉我,阙青。&rdo;最后一个词咬得重,像是杀敌前念着仇人的名字一般。
他一定要告诉阿魄自己是何等介怀。
阿魄朝他看过来,他看向邱灵赋的眼神从来是懒散又温柔,即使是邱灵赋极其在意的小事,视线也像是清风拂水,带着欢喜和轻盈,看不出是逗弄还是安抚。
&ldo;名字不过是身外物。白家灭门,我连烧香都得小心,有这么个不吉不利名字,也当是为祭奠他们。你说的那个名字,我已经忘了,你又何必在意?&rdo;
阿魄说着又转口,向邱灵赋凑来,&ldo;不过,你要是哪天要向月老求姻缘,这个名字倒还是可以用一用。那你该好好记在心上,以免&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哎!&rdo;
&ldo;驾!&rdo;
不愿听这番胡言乱语,邱灵赋给了马一鞭子。
阿魄很快赶了上来:&ldo;还不快停下,我怕我忍不住,又想与你同坐一匹马。&rdo;
邱灵赋下意识往后扫去一眼,却正好看那柳婆婆正盯紧自己,嘴上挂着冷冷的嘲讽,回过了头:这老太婆!不过是马走快些便要紧张我逃走,怕是心里已经料定我是凶手了。
又看阿魄嘴角上翘,碍眼得很。
他的笑总就像是不平整的纸面,就算是凝神提笔,只要邱灵赋看着就忍不住去在意。恨不得伸手抚平整了,好让自己的视线能从那里挪开。
邱灵赋看着自己攥住缰绳的手,直到手指被攥得发白,才呵出热气一般轻声:&ldo;桂仁,他是在我面前死的。&rdo;
阿魄一怔,朝他看过来。
上一次崇云山的不眠夜,已经是十五年前。
江湖人作息从来颠倒,有酒有肉有朋友,便是良辰吉日。
即使是这江湖大事当前,也不怕人说不是,这一夜,各家酒馆皆是一醉涂地的江湖人。
除了紫霄佛门等修性之门克制律己,其余门派管辖不讲究,一眼望去,这酩酊大醉之人是各门各派的都有,上至赫赫有名的侠客掌门,下至资质平平的无名小辈。
段惊蛰与几位小门派的侠士才作别,转过身便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像是看到鞋上沾染瘫软的烂泥,厌恶之后,这接下来一路心里都膈应。
几位弟子来至身边,他最后望了这酒馆一眼,嘴里吐出一个词:&ldo;废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