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死了,我也没法生活下去”是当时唯一的念头。
她想起他手机也许有手电筒的功能,兴许就能看清江上的情况?
摁了一下home键,却看见自己的照片。
那是他在霞浦帮她拍的,黄昏的滩涂,乱云飞渡,群山参差,渔舟唱晚,而她,迎风撩着长发,行走于黄金镜面之上。
她的眼泪一下子滴在屏幕上,形成一个小小的丘陵,慢慢洇开。
哗——,双手在水中拨拉,两腿随之一蹬,整个身体绷成线,像一枝纯白小箭,全力朝前射去。眼前是怎样阔大的水域呀,那水不是水,是液化的水晶,通透又绵密,含着光。远一点的地方渐渐暗下来,看来简直无穷无尽。
周遭水草青碧,砂石洁净,处处投下纯金光影,静谧中微微飘摇着。小虾挥动着近乎透明的足,轻轻贴近,又猛然弹开,再悄悄靠过来。乐此不疲,像顽皮孩子。又有些五彩的鱼游来,瞪圆了没有眼皮的眼珠,定定地瞅着。
抬望眼,浓蓝大碗倒扣下来,影影绰绰还有些绿影……哦,原来是在水底呀。
再试图拨拉那水,却发现自己在起变化了。手臂上的皮肤,原本映着太阳的光斑,看着干净又温暖。这时却一片片亮得刺眼,成了金鳞。再回头看腿,已经并作鱼尾,长长的,在水中一摆,形成个小小洄湾。
试下眨眼,也已不能,原来她成了鱼了!
奇怪的是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很愉快呢。水又暖又软,包覆着她身体的每一处。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安逸,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曾在母体中吮着手指,体会到的幸福之感吗?
她翻了个跟斗,舒舒服服地伸展着身体。
“醒了,就不要装睡,”男性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一个字一个字,沉沉地震颤着,水波一圈圈漾开,“你个坏丫头。”
她飞快地望一眼那水域,想再游走,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摁住了头。她再要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
“还有热度,”这会儿听得了真切些了,像是盛桐,低音带着磁力,熨帖得很。
想睁开眼,身子却一直向下沉,陷进床褥里去。急忙伸手求救,只一根指头微微弹了弹,再也动不了。
然后上半身被抱起来,“乖乖吃药。”说着,勺子送到嘴边来。
就着他的怀抱喝药,眼睛仍睁不开,感官却异常敏锐。他的声音,身体的暖,手臂的力量,点点滴滴都在心里了。
再被放平躺下时,他掖了掖被子,飞快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是吻吗?
那样微微一触,未及感受到皮肤的温度与质感,只余轻轻的啵的一声,久久回荡脑际。
是蜻蜓短暂停留后,飞离了枝头?或者,老虎嗅过一朵蔷薇?
为什么她的身体变轻了,变纯白,变透明,变成一朵云。
又睡过去了。
苏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先看到窗外扯棉絮似的飘着雪,整个天空灰着脸,高高低低的建筑都漫漶不清了。一惊,待要起身,才发现盛桐坐在飘窗上,读着一本书。旁边一盆佛甲草,碧绿如玉。
那一刻,她竟舍不得眨眼。
“醒啦!”他立即过来摸她额头,又拿温度计测,“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
她想坐起来,他便膝盖跪在床沿上,越过她的身体,去拿床另一边的枕头。饶是隔着被子,她仍能感觉到他的腿……
瞳孔放大,呼吸骤停!
恰此时,有敲门声,其实门未关,那人便进来,“哎哟,醒了!”她戴了围裙,托盘端着一碗什么。几乎是一瞬间,闻到碗里飘来的食物香气,她的肚子发出一阵巨大的咕噜声。
而他还紧挨着她。
尴尬的一幕!
“我……”自是羞愧难当,恨不能擂墙。
“春姨你放着吧,我来。”
盛桐取过枕头,放在她背后,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又把被子拉上来一点。
那个叫春姨的,放下托盘却并不急着走,边撩起围裙擦手边说,“一整天没吃,肯定饿坏了!先喝点粥养胃,一会儿就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