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
母亲还在牌桌上,烟雾缭绕着。奇奇又在玩变形金刚玩具,继父一如往常不在家,只能她去应门。
她家还是那张旧式的铁质防盗门,锈迹斑斑,没有猫眼。
“谁啊?”她隔着门问。
“你猜。”他在门外轻声笑道。
怎么说来就到了?她愣在那里,一时间,心里走马灯似的,想着自己头发乱了没,又想房间里是否一团糟,再看客厅,母亲和几个牌友都住了手,齐刷刷盯着她看。
“谁啊?”母亲看她神色,似猜到几分。
“是……”那一瞬,她好想逃到房间里躲起来,又怕这样把盛桐丢给母亲,实在太残酷。
敲门声又响起,不轻不重,很有节制的,就三下。
“开门吧,”母亲把麻将一推,“今天不好意思,家里来客人了,改天再打。”
终于是开了门,几个牌友嘟囔着,鱼贯而出,无不对门口的盛桐指指戳戳:
“哟,这谁家的男小囡,怎么会这样好看?”
“不是上次见过的吗,和他们家静言一道的?”
“难怪牌也不打了,未来女婿上门了……”
盛桐对那些人友好地笑笑,拎着一堆礼物进了门。
这家伙平日里总是散漫,想不到这场合竟也应付得来,笑容拿捏得体,穿着质地精良的灰色厚卫衣、深蓝牛仔裤,配一双暗红系带慢跑鞋,是妈妈们喜欢的乖儿子打扮。
“阿姨,新年好!”
“哟,新年好!”母亲才在电视上看过他,自是有印象的,却故意转向一旁发窘的陈静言,“静言,这位是你同学?”
“啊,不是,”她连忙摆手,脸先就红透了。那讨厌的尴尬,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有一种秘密被揭穿的心虚。
“那是谁?”母亲起身,隔着牌桌和烟雾,遥遥打量着盛桐。兴许她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荒诞之感吧,一时竟不知如何客套。
“不介绍一下?”盛桐暗中拉了拉陈静言的手,她却头埋得更低了。这咄咄逼人的场景,不是她梦想中的场景。
“阿姨,我叫盛桐,是静言的男朋友。可以进来坐坐吗?”
还是他心理素质好,自说自话,将礼物放在沙发边上,落了座,又拉陈静言挨着坐下。
陈静言瞄一眼他的膝盖,和她的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这什么姿势,做好集体受审的准备了?
“哎呦,是盛公子呀!”母亲瞄一眼那堆燕窝、花胶、西洋参,心里亦是五味杂陈,“静言,客人来了,还不倒茶?”
陈静言闻言起身,被盛桐拖住手,一低头,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没事,别怕。”他倒镇定,说着唇语。
厨房里,烧开水的电水壶轻嘶着。母亲双手抱臂,踱来踱去。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回答,从女儿始终低垂的头脸,已经得到答案。
“你爸那边,你是知道的。”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要父亲同意,她没有意见?陈静言抬起头,茫然地望向母亲。她是多么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和祝福,但命运如此,不反对就算恩赐。
“你不小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母亲丢下这一句,将滚烫的开水注入,一阵茶烟腾起。
“妈,你……喜欢他?”陈静言将洗净的茶杯小心摆在托盘里。
“珠宝店里最大的钻石,谁不喜欢?但也要买得起才敢喜欢啊!”撂下这一句,母亲端起托盘出去待客,留她在后面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