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韦刚想说话,就被方步亭打断了,&ldo;我知道,你从小就听话,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从来没有自己的喜好和高兴,这些年,也委屈你了。最后一次,最后听爸爸一次。&rdo;
方孟韦的话最终也咽了回去,和以前很多次的时候一样。
小时候学琴,不能出去玩,不高兴,习惯了,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学了十几年,弹给父亲听,父亲说还好,他知道不好,可是习惯了,就没有感觉了。到后来,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书,父亲说了,便是了,习惯了,就没有感觉了。
他在家里,家里有父亲,有姑父,有木兰,后来又有了小妈,一切都挺好的不是么。
&ldo;那大哥呢?&rdo;方孟韦知道方步亭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可能只安排他和木兰走了,&ldo;他……&rdo;
&ldo;我能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只有不认父亲的儿子,没有不认儿子的父亲。&rdo;方步亭放下了筷子,&ldo;逆子……左右你和他都是在册军职,我既然开口求人了,就不止只求一个,多他一个也不多。&rdo;
&ldo;大哥才不肯走呢。&rdo;木兰突然说了一句,&ldo;哥哥也不会走的。&rdo;
理智告诉明诚,他此刻转身走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越走越近了,他已经清楚地看见了,一群穿着军队制服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街区,中间一条胡同一侧那间着火的院子,就是锦云和明台原先住的地方。
明台在不在里面,锦云在不在里面。
封锁路口的人里也有警察,领队的人乍一眼看见了明诚,还以为是方孟韦,&ldo;方副局长……您伤好了?&rdo;
明诚咳嗽了一声,对方才反应过来,&ldo;是三公子啊……我们副局长还好吧?很久没有见他来上班了。&rdo;
明诚看对方的肩章,是个大队长,&ldo;他还行,不过我父亲不满意警察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愿意他上班‐‐&rdo;明诚挑了挑眉毛,&ldo;又出什么事了?让你们局长别往我们家里打电话了,要孟韦背几次黑锅才够?&rdo;
&ldo;看您说的,&rdo;对方讪笑着,&ldo;大半夜的我们也是突然接到的命令,剿总司令部亲自下的命令,抓共军的军事间谍,我们警察局派人来封着街道,也安抚民众,省得明天不明就里的人又闹事。&rdo;
该来的,总是来了。明诚控制着自己的心慌意乱,给对方递了一支烟,对方受宠若惊,明诚说道:&ldo;这次来的人里有军统的人吗?&rdo;
&ldo;好像是看见了马汉山站长。&rdo;对方借着明诚的火点着了烟,吸了一口,&ldo;我也不清楚,怎么说吧,好像还是个女人来着,硬得很,一个人啊,愣是和剿总的人打了起来,一把火还烧了房子,一条胡同的人都来看,才赶走……&rdo;
&ldo;您行个方便。&rdo;明诚挡着旁人的视线,递了一叠美金到对方的口袋里,&ldo;有点私事,进去一趟。&rdo;
&ldo;您这不是……里面都是剿总的兵,您进去了,那些大头兵可不讲道理。&rdo;
&ldo;那劳烦兄弟您去找一找马站长。&rdo;
对方爽快地转身进去了。
明诚正了正风衣的立领,才发现整个手心里都是冷汗。
一个女人,看来明台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这儿,然而锦云……
被捕或者牺牲,都不是什么好事。
十一月的北平,风刮得像刀子一样,彻骨的寒冷,凌晨了,不多久,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
马汉山还没有过来,明诚先见到了锦云。
披散着头发,满脸都是血污,身上原本是白色暗花缎子的旗袍,染了厚厚的一层火灰。她被绑了起来,堵着嘴巴,被一队剿总的兵押着,踉踉跄跄着走了过来。
领头的兵估计是抓锦云的时候吃了点苦头,此刻统统要报复回来,粗鲁地扯着锦云的领子,一路走一路辱骂,不堪入耳。
这一队人从明诚身边路过,锦云艰难地停住了一刹那,看向了明诚,旋而又被抓着头发拖走了。
明诚懂了。她决绝,又哀求。
身后冲天的火光。
明诚一日在北平,就一日少不了马汉山的好处,所以马汉山见是明诚要找他,便立马甩下了自己领来的那帮人跑过来了。
&ldo;哎呀,阿诚兄弟啊,天寒地冻的,你南方人不知道哟,这北平冬天的风能把人耳朵刮掉哟,你在这做啥呢?&rdo;马汉山搓着手笑道,&ldo;你看看,年轻人,穿个风衣就出来了,这天气你该穿件毛领子大衣。&rdo;
明诚收敛了自己的神色,&ldo;马站长怎么这天气也出来办公?&rdo;
&ldo;看你说的,你自个儿原来不也是军统的人?&rdo;马汉山拍拍明诚的肩膀,&ldo;怎么了?你到这里做什么?&rdo;
&ldo;别提了,家里小妹你也知道,上次受了刺激,病也一时好一时坏,大晚上的,闹着要见她的老师……我父亲白日里忙,我怕他晚上睡不好,就出来一趟,请先生,不过……&rdo;明诚朝着火光处扬扬脸。
马汉山的脸色一瞬间严肃了起来,拉着明诚站去了一边的角落里,&ldo;你这话,可不能再说了。&rdo;
&ldo;这又怎么了?&rdo;明诚烦躁地走了几步,&ldo;实话跟你说吧,木兰这先生啊,也不是第一日来我们家里上课,怎么就成了共产党了……木兰还在家里闹着呢,现下人不见了,如何是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