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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进了套房里就往卧室的床上一头扎去。
明楼在门口沉默了半晌,转身去另一间的办公室里,拿出了他早就已经整理好的文件袋,坐去明诚的身边,一张张地摊开了文件。
明诚脸朝下地趴在床上,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纸张的响动,&ldo;别给我看了,我不想知道。&rdo;
&ldo;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rdo;明楼摊开了最后一张文件,&ldo;也不是苏轩的错。&rdo;
&ldo;我不想听。&rdo;
&ldo;想意气用事,就意气用事吧。&rdo;明楼拍拍明诚的脊背,穿那么多衣服还是能摸出又消瘦了些。
明诚听出了明楼的言外之意,翻身而起,&ldo;你又打什么主意,我不走。&rdo;
明楼抬眼看了明诚一眼,目光旋而又收回来,&ldo;鸱鸮已经把夜莺暴露得很彻底了,萧峥嵘完整的履历和照片都早就送到了吕昇的手上,吕昇只是一时半会没有下手‐‐你们从天津回城的那日,萧峥嵘自己开车离开,就被吕昇锁定了位置。&rdo;
&ldo;别说了。&rdo;明诚不想听。
明楼非要继续说下去,&ldo;有没有那个胶卷,她都难以逃出生天。那日事发突然,你也不能带她回方家里藏着;阴错阳差的,吕昇想逼着她找到我们的联络点和更多的人,萧峥嵘却是误以为苏轩被抓,她到死也没有……&rdo;
&ldo;联络点的人我能撤走的都撤走了,北平里,和她有关系的,只有我一个了。&rdo;明诚垂下眼眸,&ldo;军统也好,组织上也好,我是真的最后一个人了。&rdo;
&ldo;我不是人?&rdo;
&ldo;你迟早要回南京去,南京方面不能一直没有人主持工作,李宇清那边肯定也一直督促着你回南京重新执掌经济大权‐‐说白了,军统的清洗迟早要洗到我的头上,你不也是想留我在北平,我父亲不可能坐视我被肃清而不管。&rdo;
看看,谁说明诚不理智来着。
明楼叹气,&ldo;你想得通最好。不要再纠结萧峥嵘的事情了,你根本无力回天,说到底,她贸然出去送死,反倒会连累你。&rdo;
&ldo;人都死了,别怪她了,我没有做到答应她的事情。&rdo;明诚挥手,打断了明楼的话,&ldo;出去不出去,她都活不成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是我不该随手把那东西给她,还是我一再不肯强硬地命令她转移,让她一次次地拖后直到死都走不了?我怎么就觉得,无论怎么推脱,害死她的还是我呢?&rdo;
明楼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知道明诚老毛病又犯了,&ldo;作为大哥的话你不肯听,那我作为你上司的话,你总该听一听吧?&rdo;
明诚长出一口气,应了声是。
明楼知道明诚在赌气,因为无处可撒气,只能和自己赌气,&ldo;你和夜莺的关系超越了一般上下级的本分,这会导致什么后果你早该有准备。不要说什么同生共死的废话,这种话太假,这么多年了,你踩着多少人的尸体过来的,你想过没有?&rdo;
明诚无法反驳。
理智扔在,感情却翻江倒海地碾压过去,避无可避。
&ldo;坐直了,&rdo;明楼肃然起来,&ldo;我现在代表中共南方局和你讲话。&rdo;
&ldo;是。&rdo;明诚也肃穆起来。
&ldo;中共南方局冬至密电,已核查眼镜蛇所交报告,情况属实。鉴于夜莺同志已经牺牲,北平斗争情况复杂的事实,且青瓷同志情况特殊,特批复:准许所请事由,即日起解除青瓷同志军情线上一切职务,保持静默,必要时候可转移。&rdo;
明诚脸色由青变白,然后惨白一片。
喉咙深处翻涌了许久的那口浊血终于慢慢地沿着嘴角流下来,他抬起衣袖擦,脸颊红了一片。
明楼的目光渐渐柔和到了至深的地方,无数的质问憋到了明诚的嘴边,最后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再一次地在明楼这样的目光之中缴械投降。
明楼伸出手掌盖上了明诚的后颈,捏了捏,两人凑近了一些,他轻吻了一下明诚的额头。
&ldo;离开吧。&rdo;明楼的气音恍如魔咒,萦绕在明诚的耳边,&ldo;你忘了,39年我们回来的时候,巴黎家里的花园你才整修了一半,你不是说,要把那些看起来就没有美感的青石板统统刻好花纹么?你才完工了一半。房间墙上的壁画也没有上颜色……&rdo;
&ldo;我拼命了十余年,到底还是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么?&rdo;
&ldo;哪里的话,&rdo;明楼亲吻着明诚的眼角,这双眼睛真漂亮啊,像黑曜石,&ldo;我爱你如珍宝。&rdo;
&ldo;所以没有人会把珍宝拿出来,摔在尘埃里。&rdo;
可是明诚却视明楼如太阳,他穷尽半生去做夸父,却发现至死追不上他的步伐。
南方局的命令,明诚不会再有奈何的办法,剥夺一个战士战斗的权利固然残酷,然而明诚的身份不能暴露,一如崔中石。否则无疑于引起一场巨型地震,战功赫赫的上海军统站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所有的功勋和牺牲都会被否认,死人难安;一旦牵扯到明楼,必然又会引发新一轮的对组织上情报人员的清洗,十数年的经营也会毁于一旦,活人也难逃。
&ldo;我独独不想在你面前软弱。&rdo;明诚挣开明楼的手掌,声音轻浅,&ldo;真的不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