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就甩手上楼了。
明楼一脸无奈地坐在沙发上。
小张抹了抹脸上的茶水,&ldo;先生,东西还买吗?&rdo;
&ldo;买,都买。&rdo;
&ldo;麻烦您给一下钱。&rdo;
&ldo;阿诚没有给你?&rdo;
&ldo;阿诚哥说,涉及到买东西的花销,找您报。或者打个条子拿给黄秘书,让她报财政司司长办公室的账上。&rdo;
明楼扔了自己的钱包给他,&ldo;滚。&rdo;
那副油画在明诚房间里晾了两日,明诚便打算拿出去裱起来。拿着画下楼的时候正好见到方步亭和谢培东进门了。
&ldo;爸,姑爹。&rdo;明诚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午饭的时间‐‐以为方步亭和谢培东也不在家吃午饭的,&ldo;你们不去行里?&rdo;
方步亭把公文包递给了谢培东,进门坐在沙发上,&ldo;你这是要出门?&rdo;
&ldo;去裱画。&rdo;明诚下楼,把画递给了方步亭。
&ldo;那日画的?&rdo;方步亭看着满眼的金黄,落叶仿佛还真的透过画布渗出了几丝梧桐的清香来,&ldo;索邦大学?&rdo;
&ldo;嗯,也没什么,我到底在那里呆了很多年。&rdo;
&ldo;坐下吧。&rdo;谢培东说道,&ldo;画待会就叫小李拿去裱。我和行长这两日把行里这个月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也不必去行里了,你在家陪陪行长。&rdo;
明诚有些吃惊,&ldo;爸,你……&rdo;
&ldo;我也去过索邦大学。&rdo;方步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画中那个背影上,&ldo;算起来,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大学里……&rdo;
明诚在方步亭身边坐下,&ldo;爸,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错过的多,巧合的少。&rdo;
&ldo;想想到底错过了你那么多年……&rdo;方步亭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ldo;孩子,我也有私心的。&rdo;
&ldo;爸爸,谁都有私心。就连我走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rdo;明诚有些感慨,&ldo;想来,您比我辛苦,我不知道自己有父亲,所以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负担和想念。您却知道自己丢失了一个儿子,三十年……太苦了,爸爸。&rdo;
明诚却不可抑止地想起了那个既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能疯狂至此‐‐可是她的孩子是被生父带走的,她只是被男人欺骗了,她的孩子还好好的啊。
&ldo;你回来之前‐‐你大哥,很多年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rdo;方步亭放下了手里的画,&ldo;或许不完全是因为你们母亲的死,这些年,我的做的事情,他一直都不赞同,也不理解。孟韦曾经想跟着他走,他拎着孟韦回来‐‐那时候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他要做孤臣孽子,却不肯让我做孤家寡人。&rdo;
方步亭不是在和明诚说话,他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了。
因为面前的,也是儿子。不是妹夫,不是亡妻的照片。
&ldo;您一直在拼命地保护这个家。&rdo;明诚握住了父亲的手,&ldo;我知道的‐‐我大哥也是这样的。可是有些路,一个人走,真的太苦了。&rdo;
&ldo;阿诚,&rdo;方步亭的手上使力,&ldo;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可以,你愿意离开么?&rdo;
方步亭已经不年轻了,深刻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世道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此刻却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愧疚的父亲。
&ldo;去哪儿,又有哪儿可以去?&rdo;明诚微笑,&ldo;父亲,我和孟韦一样,都不会离开您的。&rdo;
&ldo;你明白我的意思,孟韦当这个副局长,多少也看着我的面子,迟早,他们还要把孟韦当成挡箭牌‐‐你在军统里,古往今来,做间谍的,难道真的能够站在阳光之下么?你若是愿意,我拼了我最后的一点本事,你,还有孟韦,一起抹去所有的军籍和档案,带着木兰,法国也好,英国也好,离开吧。&rdo;方步亭攥紧了明诚的手,&ldo;你们离开了,孟敖也会松动的,我和你姑爹再想想法子,把孟敖也送走。&rdo;
&ldo;爸,我也只问您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一个人走这条路,不苦么?&rdo;明诚依旧是微笑着,眼底里都是亲情的柔和的意味,&ldo;孟韦愿意,木兰愿意,兄长愿意,我也可以出力让他们离开,唯独我,是不会走的。爸,您的身边,总要有一个亲人吧。&rdo;
&ldo;姑爹也好,小妈也好,都不是您的儿子。&rdo;
很多年前,他跪在明楼的面前,一身冰雪,狼狈不堪,然而也挺直着腰背,他说,&ldo;哥哥,这么些年,一个人走这样的路,不苦么?&rdo;
他还说,我陪着哥哥好不好。
&ldo;我陪着父亲,好不好?&rdo;
北平市警察局。
方孟韦亲自带着几所大学和中学的代表来释放当日被逮捕的学生。那日混乱之中被警察局扣走的学生有数十名,有方孟韦在,自然也不会允许底下人虐待学生,那些个学生除了在监狱里狼狈了些,肮脏了些,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大学的代表也是学生,大约是学生会的头头之类的,一脸的稚气,对着方孟韦作揖,&ldo;谢谢方副局长了。&rdo;
&ldo;别谢我。&rdo;方孟韦斜了他一眼,站去了门口的树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