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娘正坐在妆台前慢慢梳拢了一头青丝,闻言回身哀哀地看着她,“说什么?”“当然是说您当初怀了……”“莺声!”璇娘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我们身不由己。”“可是……”“可是有些事,我们还能选择,知道吗?”“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您为什么还让我去帮她?”莺声上前接过梳子,却迟迟不动,“她分明长的与您三四分相像,四爷定然心里还有您的,否则也不会……”她声音越说越小,慢慢看着璇娘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也不会对她如此在乎?”“嗯。”莺声好似有些明白了。“那他为何不直接对我更好一些?”璇娘插了一支步摇在发髻上,摇摇头,步摇随着轻轻荡起来,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混杂在她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话音里,几不可闻,“我就在这里,他却因她不愿,便连门都不肯进,莺声,他从来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啊!”☆、分道扬镳马车进了江陵府城,渐渐跑的不稳起来。蒋佳月觉得奇怪,便探了头出去瞧,马车却早已经偏了官道,一路上俱是大片的农田,显见是往北郊去了。她大惊失色,“停车停车!”顾滕等人已经走了,一路上虽来了几波人说事,陆长风却始终策马跟在马车前后,并未离开,见状便驱马过来,柔声问道:“可是坐的累了?”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呢,马车里软枕美食,她吃了些东西就睡着了,一直到了江陵方才把这几日的疲惫缓过来。蒋佳月两手撑在车窗上,人随着马车的动静左右晃荡着,看的陆长风心里一跳一跳的。他示意车夫放缓了速度,长腿一跨,人已经到了马车上。蒋佳月已眼巴巴等着了,瞧他进来,偏又坐的端直,却不曾像往常那般缩在角落里。“这是去哪儿?”她问。“回家。”蒋佳月睁大了眼,又喜又惊,“回……我家?”陆长风点头。“不行!”她大声道。陆长风已坐了下来,只他手长脚长的,人又十分高大,不惯坐马车,未免显得有些缩手缩脚的憋屈,一人就占了大半个车厢去。这回倒规矩,也不曾动手动脚地,俩人间隔了一张小几。蒋佳月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自打昨日下了船,她便觉察出来了。他虽还纵着自个儿,到底是有了两分疏远。醒了后蒋佳月便一直在想,不知陆长风会如何与楼氏说,她一个丢过的侍妾。陆长风会不会也……不不不,他既然找到了建陵去,定然是都知道了。可……知道归知道,旁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如今见他这般说,蒋佳月先是心中一喜,想她已快一年不曾归家见着爹娘,焉有不念的道理?只是欢喜过后心中却又是一惊。难道爹娘已经知道她做的事了?只是陆长风又不曾说起过,否则总该知会她一声,那便只剩了一个可能。她眼巴巴地看着陆长风,近乎蛮缠般,“不行,我不回家,咱们去江陵,好不好?”陆长风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件东西,蒋佳月认得。是她的卖身契。他看着她,缓缓道:“舍不得陆府的荣华富贵了,小月儿?”不是不是!她摇头,眼睁睁看着陆长风将卖身契撕成两半,随手便扔出了窗在。“爷不过逗弄你几次,你就弄出这些事来,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连爷也敢耍弄。”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凉意,“真宠着了,还不知如何张狂,爷可没功夫再陪你闹腾。”“我……”“怎么?你既然有胆子跑,这会儿还不敢认?收收你那些小心思吧,爷不过觉得有趣儿,才容你几回,倒要瞧瞧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陆长风食指拇指摩挲在她脸颊,冷冷道,“如今你想要的爷也给了,也玩的乏了,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留着玩给姓李的那小子看吧,爷的小月儿。”说罢,他长臂一伸,撩了帘子便下了马车。☆、一家团聚“姐!”蒋南秋正要出门,一眼瞧见站在外头的蒋佳月,惊喜地喊道。许久不见,小小的男儿身量便和那抽芽的柳条一般长高了许多,人却没怎么瘦,还壮实了不少,眼角眉梢满满都是欢喜。蒋佳月还来不及说话,他已一股脑儿地说起来了,“前几日陆大哥来,还说你有事留在了京城不能脱身,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回家呢,爹爹隔两日就要念叨一回,还被娘亲说了一顿。”说着一行打步跑过来,一行大声朝院子里喊道,“爹、娘,姐回来了!”走得近了,蒋佳月发现弟弟个头已经快要赶上自己了,脸色黑了些,却不难看,越发显得那双眸子黑亮亮的精神,少了几分稚气,有了男子汉的担当。她泪意便涌上来。蒋佳月一把将眼前的人抱在怀里,不想叫他看到自己哭鼻子的模样,泪水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全都沾在了蒋南秋有些宽阔的背脊上。“嗯,事情忙完了,就紧赶慢赶回来了。”“姐,你哭了?”“哪有。”她拿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可哭的更厉害了些,竭力咬着唇,方才没有发出声来,却憋出了气嗝来。蒋南秋不信,“你就是哭了,你每次偷哭都打嗝,我都知道。”“没有,风太大,迷了眼睛。”“哦,你说迷了眼就迷了眼吧……”大半年过去,当初那个一本正经的小男孩竟也变了性子,人小鬼大地道,“反正陆大哥说,你们女子最是矫情。”“小小年纪不学好,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当心学堂夫子打你手心,什么陆大哥李大哥的……”蒋佳月就要拧他耳朵,手伸了一半,人却愣在那里,“陆大哥?”陆长风?他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谁回来了?是月儿吗?”蒋佳月正待要问,屋里听到动静的蒋大郎和若香已经赶了出来。若香打眼一瞧,人就扑了过来,“月儿?”她一把死死搂住蒋佳月,手上用了大力气,好似要把女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嘴里反反复复便只剩了这一句。“娘,女儿回来了。”蒋佳月哽咽着,轻轻把手放在她腰上圈着,“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若香啜泣道。母女俩人紧紧抱在一处,许久都不曾再说一句话。蒋大郎身子还未曾好全,腋下拄了拐,两只腿走路也不利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却离了几步远就停下,浑浊的眼里带了泪花,眼前模糊成一片。真是月儿吗?他张张嘴,嘴唇轻轻抖动了几下,佝偻的身子慢慢直起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爹。”蒋佳月松开若香,两步跑了过去,扑在他怀里,像小时候一般蹭着他胸口,“爹……女儿好想你,爹……”“呜”蒋大郎扔了拐杖,张嘴呜咽一声,身高七尺的大男子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不速之客“好香呀,还是娘做的咸菜饼做好吃了。”蒋佳月循着香味来到厨房,若香正在摊面饼,竟还在里头和了鸡蛋,她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上一次吃,还是离家去陆府的时候。若香闻言笑着道:“这有什么好的,从小吃到大还没吃腻,真是傻孩子。”蒋佳月从背后抱着她,娇娇地道:“就是好吃嘛,娘的手艺最好了。”一行说,一行偷摸着伸了手出去,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饼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