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笑道:“你上次不是说,还留了十坛子九丹金液?索性喝尽了罢!”
月下两人对酌,也别有一番意趣。宋甜儿喝酒很秀气,抱着酒坛,一口一口喝,但喝得并不慢。她秀气的下巴、温丽的脸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在月色下散着微光,楚留香边喝酒边看着,突然觉得很想摸一摸,亲一下。
海涛声一浪一浪的,仿佛是地球的心脏在搏动,楚留香看着明镜一样的朗月,微微苦笑。
是的,他不能这么做,不仅仅因为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都是他妹子,更因为此刻在他眼里,
宋甜儿已不仅仅是一个美貌少女,更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朋友,甚至在未来,她还可能成为他武学上的对手。
楚留香忍不住想起来,方才他乘着小艇赶到大海深处,远远地就感觉到天地间剑气纵横,他眯着眼睛去看,宋甜儿站在一块微微凸起的礁石上,对着汹涌而来的海浪挥剑,剑气和浪花互相激荡,竟在空中硬生生营造出足有十丈高的浪花白墙来。
她白衣不染尘埃,素颜冷然如冰,出剑、扬眉、低、转身,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暗蕴着天地哲理,看上去说不出的流畅自然而美丽。
楚留香看了片刻,竟然就若有所悟。他明知这种旁观他人练剑的行为不够光明正大,便赶紧回转到甲板上。又一直等宋甜儿回来,其实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可是有点舍不得似的和她继续聊着。
月上中天,两人喝尽了十坛子酒。
楚留香好像有点醉了,他情真意切地对宋甜儿说:“甜儿,你定要平安回来。”
宋甜儿一怔,却并没有答应他。她含笑说:“我的剑一旦出手,必定有人要失去性命。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楚留香双目微微睁大,不可思议似的看着她,片刻后,却只是叹息一声,点头不语,二人结伴回舱。第二日,楚留香赴山东查案,苏蓉蓉去神水宫探访,宋甜儿却往江南而去。
楚留香扮作张啸林,前往山东济南来寻五具尸体之一西门千的生平,想要了解他莫名前往海边赴死的原因,由此现了西门千留下的遗物——一副画着绝色美人的画像,画像下方写着灵素二字。夜里,又有天星帮女弟子沈珊姑来投怀送抱、“中原一点红”前来刺杀,还于湖中再次遇见了“妙僧”无花。在另一具尸体海南剑派灵鹫子的师弟天鹰子身旁,楚留香现了灵素遗留的书信。原来死去的五个人里,竟有四个人都是这位灵素的裙下之臣,而她为了嫁给一个男子,与这四人决裂,多年后这四人又收到她的书信,为了她千里赴死。
现在的问题是,灵素是何人?她现在又在何方?可有生命危险?
无论追寻到何处,总有人比他更早一步,杀掉所有证人,毁掉所有线索,楚留香虽身陷困境与险境,反而遇强则强,胸中斗志被对方残忍的手段激起来,誓要侦破此案不可。
待他回到先前所住的赌坊快意堂,却又意外遇到了一个美貌冷酷的“少年”黑珍珠,他与楚留香多番比斗,终究落败,将灵素交予他义父“大漠之王”札木合的书信交予了楚留香。这封书信却在与一点红比斗的过程中被毁掉了,黑珍珠去而复返,追杀她的竟是丐帮弃徒白玉魔。
二十多条毒蛇游入屋中,满室腥臭,那蛇的绿眼幽幽光,看上去颇为骇人。在白玉魔的驱使下,二十多条毒蛇向楚留香扑来,楚留香也不惊慌,手起蛇落,专捏七寸,转头掷在地上,不过片刻,二十多条毒蛇已被斩杀殆尽。
楚留香笑道:“秋风起矣,进补及时,只可惜我那甜儿不在这里,否则正好请她为我炖一盅又鲜又浓的三蛇羹。”
他话音刚落,屋外有人笑道:“三蛇羹又有何难,只是若把这老乞丐扔还给被他杀死的少女家人,他只怕还要被做成白玉豆腐羹哩。”
楚留香惊喜道:“甜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女翩然走入,她手中一把淡蓝色的霄河剑,正在屋内灯光下反射出冷冷的杀机。她容貌虽极为美丽,屋内六人却完全无法欣赏——只因她身上的杀气如此凛冽,刺得人凭空里肌骨生痛。
不可一世的白玉魔却起抖来,他嘎声说:“你……你是谁。”
宋甜儿的面色孤傲如冰,她平平淡淡,毫不刻意地说:“宋甜儿。”
白玉魔身旁的八代弟子惊呼一声:“斩月楼主?”他们二人觳觫起来,仿佛宋甜儿是吃人的妖魔。
白玉魔怒道:“你……你我有什么仇怨,你竟要千里追杀,我已被你从江南赶到山东,难道还不够?”
宋甜儿不屑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缓缓扬起了剑尖:“拔你的兵器。”
白玉魔怒吼一声,他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双掌透出一股青气,他朝宋甜儿扑了上去,远远的,宋甜儿竟似全身都被他包裹在青碧之气当中。
宋甜儿的脸依旧是那么冷漠,她甚至没有移动身形,那一剑的轨迹却比流星更快。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璀璨与孤傲。
就好像曾经有人握着这把剑,站立在雪山之巅,出手间夺取无数妖兽的性命,无情、无意、无迹的一把剑!
白玉魔已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脖子缓缓渗出血迹,他双目犹自不甘地大睁着,似乎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手里。而他甚至连她的剑都没有看清楚。
宋甜儿缓缓回剑,经过鲜血的洗练,冰蓝的剑尖越明亮,她垂目看着,神态十分寥落,忽然轻轻地、不由自主地吹落了剑尖的那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