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朗月光下,清冷仙尊好似从九霄之上的广寒宫而来,周身不带一丝尘世的烟火气。纪栾看着他,又像看到了他接任曜陵宗主的那一天。
那时纪栾还不是云玥峰主,站在瑶霄殿外,看不清师兄的脸,只望得见他坐在高高的主位上,遥远得不真实。那样俊美强大的仙君将视线投向他时,就像神祇从云端俯瞰,他竟不知自己与师兄相比,谁更像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恍惚地想——他的师兄,真的会如书中所写,成为踏破九天的上神。
他的师兄,真的是一个书中的角色,走在谱写好的命运之上。
纪栾是第一次做训练场以外的任务,从没经历过如此逼真的世界。因此有时候,他甚至感觉不真实——每个人都如此有血有肉,怎么会只是书中的纸片人。
他跟在师兄身边这么多年,早就不止出于职责,而出于真切的关心。师兄待他很好,他真心实意地把他当长兄、当挚友,他愿意用一切努力,换来师兄获得他光明万丈的结局。
可那些注定发生的事、那些既定的对白仍时常让他有那么一瞬的惊醒——这里的确是本小说。有时候,这突然的惊醒,会像刺一样扎得他生疼。
就像现在。
书中设定莫桓暄冷心冷情、黑白分明——于是他面对酒伶,面对这种常人都会有所动容的惨案,真就半分余地也不留?
可如果是他呢?如果今天是他被迫造下杀孽,他的师兄是不是也会毫无动摇地、不假思索地让他也魂飞魄散?
人设是否真的就这么强大?他存在的意义是在于不带来改变,但实际上,他是否其实根本无法带来改变?
他的存在,他这么些年的陪伴,对一个书中的角色来说,真的会有意义吗?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吗?
他觉得自己的怒火来的实在荒唐,但又有克制不住的委屈——真是疯了。
他听见有人愤怒的质问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心?”但直到发觉自己的手攥上了莫桓暄的衣领,他才反应过来——真是,昏了头了。
脑海中乱七八糟搅成一团,又气莫桓暄不近人情,又气自己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话哽在喉咙间吐不出来,只剩一腔怒气混着莫名的难过满肚子乱跑。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啊?纪栾,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莫桓暄看着面前的纪栾。青年攥着衣领抵上来,语气那么凶,眼圈却慢慢红了。
。。。。。。像只发着怒呲着牙,却又委屈坏了的猫。
他微微叹息,握住了紧攥着他衣领的手。
“让她走吧。”
纪栾翻涌的怒火一滞。
。。。。。。?
他想像中,莫桓暄的回答可能是“她犯了杀孽”、“其罪当诛”、“理应如此”,或是些更多道理十足却毫无人味的说教,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一句。
已是接近卯时,星月都淡了,墨黑的夜空渐渐转成暗蓝。林间有晨风吹过,漱漱轻响。纪栾望着莫桓暄沉静的双瞳,莫名郁结的闷气,就又这么莫名地随风化去。
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不是淡漠到极致的无情。
只是,既然这是她最终的选择,那就遵从她的愿望。让她走吧。
那些恨与血,都混成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辟心刃下,她决意以魂命将这一切清算。。。。。。谁又有资格拦呢?
***
尸首身上的魂雾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就算还想做些什么,也已经迟了。
纪栾邪火一散,方才大声痛骂男主的气势立刻随风而去。
他攥着衣领手一松,退了两步。
夭!寿!
他都发了些什么疯?骂男主,拽他领子——哪里来的胆啊!师兄不会误以为他想干一架吧?。。。。。。救命,男主一招就能把他碾得渣都不剩啊!
完蛋完蛋,师兄要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