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革改革官制之后,相应的大小官员都有了相应的行政级别,也就是散秩。不过能够得到相对高品的散秩的官员寥寥无几,文官当中,李彬是正二品的特进光禄大夫(唐制特进光禄大夫从二品,李文革改为正二品,从二品散秩定为光禄大夫),秦固是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其余的文官最高只有正五品上中散大夫散秩,那是几个实任州官,比如说文章,他的官称全称便是中散大夫权知延州政事。
而没有实际职事或者差遣的文散官当中,不少都是在去年的土地税收新政当中因为“被出售”土地田亩而相应得官的地方氏族族长,比如高允文,作为第一大地主,他的散秩就是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也有个别特例,比如祖霖,她因为发明了新的水坝灌溉系统被授予朝散大夫散秩作为奖励。
最多的是第三种,就是庆州和夏州实行农社制度之后被推举为农社知事或者同知事的“东事”们,这些人当中级别最高的是乡社的知事,被授予正八品下征事郎散秩,级别最低的是亭社的同知事,被授予从九品下将仕郎散秩。
按照目前的游戏规则,这三种人将自动成为延庆七州的“谏议郎”。
谏议郎的职权有两项——参议县政和推举谏议大夫。
所谓参议县政,具体实施起来有两条,一是任何一道县命布达之前,必须召集全县三分之二以上的谏议郎进行会议,谏议郎可以对县命进行议论,并记录在案,但谏议郎无权否决县命;二是十名以上的谏议郎联名,可以对县治内的任何一名职事差遣官员提起质询案,质询案之发起缘由、内容及其答复案记入官员资序,但质询案同样不能否决县命。
推举谏议大夫就相对好理解一些了,在下大夫和中大夫的推举过程当中,初试合格的士子相当于拥有被选举权的候选人,而这些“谏议郎”们,就是拥有投票权的选民。
不过这项职权,受到了很多坑爹的限制。
比如说,谏议郎不能被推举为谏议大夫,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兼任着所在亭社甚至乡社知事或者同知事职衔的“蒙生”(指通过了县级初试的科举考生),那么你首先必须先辞去在农社中担任的职务以及因此获得的散秩官衔,才能成为谏议大夫的候选人。
再比如说,具有实际职事差遣的人不能被推举为谏议大夫,也就是说如果你好不容易通过科举或者其他的途径在县、州两级甚至是节度府观察府谋得了一个不错的职事官或者差遣,那么你得先辞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实权官缺,才能成为谏议大夫的候选人。
好不容易获得了实权位置的行政官僚们,谁肯轻易放弃到手的实权官缺去换一个空有好名头却实际上除了能张嘴说话啥实际权力都没有的虚名头呢?
而目前的科举,除了复试被刷下来的落第考生之外,所有进士均会被录用,最差的也能混一个令史的位置,这是实实在在的公务员编制,比起那个还要推举投票才能确定的“谏议大夫”来,到手的东西总是更稳妥的,这也就实际上决定了,凡是中了进士的人,都不会成为谏议大夫。
谢昰有些明白高绍元为何要召自己这样家境贫寒却又在春闱复试当中落了第的士子前来了,这个知客厅内,能做“谏议郎”的人不少,但是符合这个“谏议大夫”标准的人却并不多,自己恰好是其中之一……
反观冉傕和方才被他称之为“宁三郎”的那位同学,却是脸『色』有些发黑,冉傕自家是通远寨的同知事,身上带着文林郎的散秩,至于宁三郎,那更加的不得了……他是周治庆阳县治下镇原集的知事,那也是庆州八县当中唯一的一个乡级农社,作为镇原集的知事,宁三郎身上的散秩是正八品下的征事郎。
三个人都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同样都是在复试当中被黜落,冉傕和宁三郎家中各有产业,倒是不愁生计,大可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待半年以后的秋考,谢昰的日子却是颇有些难捱。
然而如今在这知客厅中,冉傕和宁三郎却都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够与谢昰异位而处。
乐蟠县来的农社知事同知事不少,落第举子倒也有五六个,然而身上没有散秩却又通过了县里初试的,却只有谢昰一个,若是现在推举下大夫,谢昰根本没有竞争对手,几乎可以直接当选……
这他妈的简直是等额选举……[]北唐30
尽管冉傕并不知道啥是等额选举,此刻却同样对谢昰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羡慕嫉妒恨……
同为一个寨子出来的同乡,同为一个考场上灰头土脸败下阵来的草鸡,谢昰眼见着即将是从七品下的谏议下大夫了,这个身份比起宁三郎来都要高上一头,更有甚者,若是运气好,撞上书生中文网不定都有可能,然而自己却只能混一个没滋没味的“谏议郎”。
望着满脸兴奋的谢昰,冉傕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胸中不住发出阵阵嚎叫——这做人的差距,咋就这大捏?
……
晋阳城内,万籁俱寂,黑沉沉的夜空上遮着乌糟糟一片云彩,不要说星星,就连月光都透不出来,这个时代的大都市都还保留着初唐的夜禁制度,但凡入夜,城内里坊便纷纷关门闭户,大街上禁止闲人走动,有巡丁武侯沿街巡逻警戒,一是防火,二是防贼,四周的城门更是落锁,吊桥拽起,要等天明才能重新开放。
平日里尚且如此,如今战火频仍,晋阳作为国都,警备更为森严。
杨重贵站立在城头上,仰首望着黑沉沉的苍穹,默然不语。
他的身后,一个身披铁甲的青年军官蜷缩着身子靠着城墙的垛口在熟睡,沉重的铁盔就放在身侧,一杆长柄木枪贴着胸墙的根放在身后。
那军官没有像其他士卒官弁那般梳髻子,反倒将头发剪到了齐耳的长度,这在这个时代是颇为少见的,即便是作为穿越者的李文革,也都入乡随俗留着长发梳着髻子,至于理发,他也曾想过,毕竟那样洗起头来总要方便些,可惜的是他刚刚穿越那段时间,实在没有标新立异的本钱,后来一番拼命,总算有了这样的本钱,他却又习惯了留着长发的日子,何况进京见皇帝老子,理个平头或者分头实在不太像话。等到从京城回来,却又交了骆一娘这个女朋友,对于连拉个手都要鼓起无限勇气的李太尉而言,每日里坐在那里听任一娘给他梳头可是难得享受的“亲密接触”机会,自然就更加淡了留短发的心思。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文革现在还没有纠正这种不挨边的陈规陋习的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