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
“那倒真有些意思了”惜月笑道。
萧箫从栏杆上朝下望去,道:“李老板说得真不错,这的确是二层难得的好位子,从这里望下去,真的能将整个圆形的舞台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李老板说过会儿,圆台的那朵牡丹上,将会有位美人跳舞,但他却不肯告诉我,她将怎样上到牡丹上。”萧箫扶着栏杆有上下打量一番,又兴奋道:“惜月姐你瞧,每间雅座里放的牡丹花都不一样啊。”
“那你都能分得清么?”
萧箫指着对面道:“那个胖商人桌前的,瓣带金线,间金无蕊,应当是鍭氏山的‘金系腰’。”
“妙!”苏明轩道。
“‘金系腰’旁边,卫夫人桌上的那盆,花瓣由浅到深,中间檀心微红,想是‘倒晕檀心吧。”
“妙!”苏明轩手中折扇一和,微微笑道。
萧箫甚是得意,又道:“倒晕檀心的斜坐,就是东京丰乐楼老板的桌上,花多瓣,色彤红,瓣上有如雕镂出的云纹一般的白丝,若猜得不错,应当是‘玉楼红’。”
明轩点点头,依旧道了一声“妙”。
“啊,还有龙骑军李将军桌前的是‘安胜紫’;户部崔尚书桌前的是‘一品朱衣’;山西陆老爷子桌上是‘细叶寿安’。”
苏明轩饮了口茶,“妙妙,李老板这生意做得还真是出神入化呀!”
“啊?”萧箫大惊之下难免有些失望道:“先生方才原来不是在夸奖我呀。”
正此时,却听李洛州朗声道:“各位贵客!李某在此先谢过诸位赏光,到这天香国色楼来,李某自是感激不尽,今后小店还得仰仗诸位多加照应,好,话不多说,咱们醇酒开封,佳肴上席,美人起舞!”
他这话音刚落,圆台边便已围坐了一圈壁人。琴瑟琵琶,箫筝笙笛,个在手中,这三十多人中叫得出名号的实在太多太多,众人正兴奋的指点时,却听檀板一打,有位美人立起身来道:“赏花盛会,管弦齐弄,环燕献舞,奏丝竹仙曲佳乐,起霓裳羽衣歌舞。”她这声一罢,又是一声檀板,众佳丽深施一礼,却见圆台之上竟又多了八八六十四位美人。各穿着蝉翼栖金衣,各戴着玉叶翡翠冠,金莲一步,万物生辉。
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后主,也是他们所有的人。
天青色的大宋,醉在了金碧辉煌的盛唐。
盛唐,确确实实是个美好的时代。没有要怕的人,要怕的国家。我们不必担心一觉醒来,国土不在做了亡国奴。不必担心一觉醒来边关烽火狼烟正盛。因为那是盛唐,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时代,没有威胁,没有失败,只有万邦使节朝见的笑脸,只有碧海黄沙上源源不断的贡品。
请君莫奏前朝曲。
不奏前朝曲,如何走进前朝的梦里?不奏前朝曲,如何才能逃避现实的困窘?放不下大国的架子,却又不能支持大国的架子,还不如到这前朝的歌舞中醉上一场,醒时多少也添些奋斗下去的壮志与雄心。
苏明轩的手,压了压眉心,合上了眼睛。他平素并不厌恶美人歌舞,只是今天李洛州这些实在做得有点过,太纷乱太嘈杂太天旋地转了些。
惜月默默的望着他然后递了杯茶给他。他是为了陪她才来的,所以她现在略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了。
萧箫忽然惊呼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朝半空望去,平展的眉,微微的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手却抓过了萧箫手中的箫。
天女散花,愁有余者,花沾衣而不落。
美人从天而降,鲜花漫天飞舞,本是梦中景致。
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结习空尽呢?
地上的舞女沾了这花瓣,纷纷倒去,金色的舞衣,秋末的黄蝶,一睡不醒。
牡丹犹如水中莲,背倚西风独俏丽。
这便是李洛州言中的惊喜?
她不是应在花间起舞的吗?怎么却在花间取了这么些人的性命?真的会有人将杀人变得犹如歌舞?
不会,绝不会。
无论是有权的,有钱的,有才的,有貌的,都乱作了一团,大人也好小孩也好,老爷也好小厮也好皆喊作了一团,江湖人的手中,或刀或剑,或鞭或刺都已握在了手中。这个时候的天香国色楼,已是群芳掉落,杀气腾腾。
罪恶不管伪隐的多好,却终是罪恶的。杀戮会破坏美好,杀戮却不能重塑美好。
但有些东西却可以,比如说箫声。
这时候,天香国色楼里突然起了箫声。
谁家碧玉箫?
箫声,从混乱中,空明而起,一时间,落花上扬,一时间人们的脸上惊慌固定,一时间,天香国色楼中惊慌声消散。这悠悠的箫声,竟让散花的天女也好是一愣。
就在箫声响起的一瞬,雅座间,竟有一方本应垂着的绡帘迅速抛出。这轻轻的一方将上扬的花瓣卷起通数卷住,而天女也好,抛出绡帘的人也好却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