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额头上缠着的白布迹绣着血迹,靠在炕上目瞪口呆。猛的扯住芽儿娘胳膊颤声问道:“这这咋可能啊!他好好的怎么会撺掇大宝偷饷银呢?”
芽儿娘有些不耐烦:“妹子,你咋还想不明白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说他临走之前还坑你这么一回又是为了啥啊!”张氏眼圈一红又要掉泪,芽儿娘只得无奈劝道:“昨晚夜里送回来的,就打了几棍子,说是小惩大诫,柳二跟他爹还帮忙给找的郎中,是他身子太弱没挨住,快天亮了才咽的气,好歹也死在自家炕上,不亏他了……”
宝珠端着鸡汤脚步轻盈的进来“娘,快把汤喝了,多吃几块肉垫垫,待会儿还一大碗的药得喝呢。”
张氏接过汤碗,看着宝珠犹豫道:“珠儿,要不你去那边看看?”芽儿娘打断:“嘻,宝珠丫头就是不去也不缺理儿,前两天刚闹的鸡飞狗跳的,今儿过去再呛了火。”
宝珠笑道:“没事的婶子,只要我娘心里能跨实,我去一超也不碍事,娘,快把鸡汤喝了吧,药熬好了我就过去看看。”
张氏默默喝完汤,宝珠煎好了药又伺候张氏喝下,这才跟芽儿娘一道出来。
“宝珠丫头,你娘有你这个闺女真是她的福气,以后你们娘俩好好的过日子,你看这回连老天爷也开眼了不是?不是不报时候没到,那作了孽的恶人,天都不放过他!”
宝珠笑着点点头,跟芽儿娘道别,自己径直去了卫家。
卫家大门上插着稀落落的白幡,门口儿停着马车,因为还有刁氏这个高堂健在,卫守业的丧事不能请戏班子吹奏,虽然没声响,但也不算太冷清,院子里开了流水席,以前有过人情来往的四邻都过来还礼拜祭了。
李氏娘家二哥赶了过来给操持,他还记着上回租铺子被拒的事,看见宝珠进来也没好脸色,沉着脸道过来一身白麻孝衣:“你咋这时候才过来?赶紧把衣服穿上,给你爹磕个头,跪一边守着去。”
宝珠看了看手里的孝衣,嗤笑一声随手丢到了地上,走过去坐到村里来帮忙的媳妇婆子们一旁。
“你这是做啥!”李家二舅瞪着眼睛怒视宝珠。
“我说大宝他二舅,你这理儿不对了吧?”宋媳妇一旁说道。
“咋不对了?出嫁的闺女腰上系一条孝,没出嫁的穿全身的,这四里八乡都是这个规矩。”二舅青着脸瓣白。
一个上岁数的婆子嘲笑道:“那是自家闺女,宝珠丫头姓了陈,人家是念在同村儿的情分上来看看,你还让人戴孝,咋不让咱们这些街坊都给他披麻戴孝呢?也不怕折了卫家老婆子的寿。”
李家二舅气哼哼的走开,灵堂里跪着的卫二兰冲外面柳二使了个眼色。
柳二怯生生的走过来“掌柜妹子,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下,要不你进来一趋,咱们去屋里说说?”
“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吧。”宝珠看着柳二道。
柳二挠挠头左右看了下,为难的开口道:“妹子,卫大叔明天就出殡啦,这大宝还在山上军营里扣押着,没人给摔孝子盆啊,你看能不能跟霍爷商量下,让人先回来?”
宝珠笑了:“柳二,你在店里的时候我就没少说过,来店里吃饭的都是贵客,他们待人和气不等于咱们就忘了自己身份,军中的法纪,岂是我这个小掌柜能随意讨人请的?”
“呦,柳家二小子,你这忙里忙外的都待两天了吧?可真是卫家的好女婿,不过话说回来,你给忙活忙活家里的事也就算了,外面的可别乱插手,军饷呢,杀头的大罪过,你别再把自己给折腾进去。”宋媳妇尖陕嘲笑道。
柳二讪笑着回头看了眼卫二兰,走也不是再说也不是,一脸为难的站在那儿。
刁氏从堂屋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眼睛红肿的卫桂香和卫槐hua姐俩,三人来到宝珠跟前。
才两天的功夫,刁氏头发全白了,混沌的双眼凹在眼窝里,脸上像风干的树皮般沟壑纵横,嘶哑着嗓子说道:“宝珠丫头,你在饭庄那头认识的人多,大宝他爹已经受了过,大宝现在还不知道咋样,你就帮着给打听打听吧,死者为大,好歹让他回来一趋全了孝,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刁氏说着就往下跪,身后的卫家俩姑姐这次也不假意拦着了,任刁氏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宝珠皱眉闪开:“卫家老太太,你怎么又来这么一出?当初你跪我娘,逼着我家撤了官司救出你儿子,结果呢?你们又合着伙的要毁我娘名节,我那饭庄来往的人多是不假,可是伙计们都一处看着,两个婶子也常年在店里住着,你现在这么说是告诉大家我和男人有私交么?你毁了我娘名节还不够,还要来诬陷我?”
卫桂香抹着眼泪哭道!“四丫头,现在人都死了,你还计较那些做啥啊,家里就大宝一个独苗,这要是不回来给他爹送终,守业就是到了地下也阖不上眼啊。”
李氏披头散发的从屋里冲了出来,扑过去就要拉扯宝珠,被一旁的婆子架住“大宝他娘,你是新寡,得在屋里守着,咋出来了呢?这可不合规矩,快进去吧。”
李氏甩了两下胳膊没挣开,红着眼睛疯了似地冲宝珠大喊:“我知道你和军里的大爷相好,你去给他跪着去,给他磕头,他要是不放了大宝你就死他跟前儿!大宝要是回不来,你也别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