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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第1页）

◎二

刘洎也很害怕，手攥着字幅不放，哀怜地看着太宗，太宗大笑道：&ldo;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rdo;

魏征个子不高，相貌平平，但他以渊博的学问，丰富的经验，高明的见识，处处规谏和影响太宗。太宗虽然对他有些无可奈何，但毕竟知道魏征是一个热血滚滚的忠臣，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永固。太宗曾经真诚地和长孙无忌说：

&ldo;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lso;人主必须威权独运，不得委任群下&rso;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惟有魏征劝朕&lso;偃武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rso;。朕从其语，天下大宁。绝域君长，皆来朝贡，九夷重泽，相望于道，此皆魏征之力也。&rdo;

满招损，谦受益。品德高尚的魏征却认为自己对国家无功，只是凭着一张嘴，便当上宰相，很惧满盈。这天朝上，魏征以眼睛不好，身体多病为名，请求辞职，话一说出，太宗言道：

&ldo;公独不见金在矿里何足贵邪?善冶锻而为器，人们才把它当成宝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匠而加砺焉。卿虽疾，未及衰，朕哪能让卿走啊!&rdo;

魏征见皇上自比为未加工的金石，而把他比作高明的工匠，忙拜了两拜，口称不敢。魏征愈是请辞，太宗愈是挽留，爽快又下了一道圣旨，拜魏征为特进、知门下省事。朝章国典，参议得失，禄赐、国官、防阁并同职事。

太宗望着忠心耿耿、日渐年老的魏征，充满感情地说：

&ldo;贞观以前，从我定天下，周旋艰难，玄龄功也。贞观之后，纳忠谏，正朕违，为国家长利，征而已。虽古名臣，亦何以加!&rdo;太宗说着，解下佩刀，赐给魏征，另叫人再拿佩刀，赐给房玄龄，魏征和房玄龄登时引得满朝文武羡慕的目光。两人谢恩毕，太宗问群臣：

&ldo;魏征与诸葛亮谁贤?&rdo;

中书侍郎岑文本道：&ldo;亮才兼将相，非征可比。&rdo;

太宗摇摇头说：&ldo;魏征蹈履仁义，以弼朕躬，欲致之尧、舜，虽亮无以抗!&rdo;

太宗嘴上虽然纳谏从流，胸纳百川，但天下承平日久，做皇帝的也不免松懈起来，魏征就时刻敲他的警钟，时止疏谏的太多，太宗有些不耐烦，魏征当着群臣的面，话说在太宗的脸上：

&ldo;陛下贞观之初，号召人上谏。三年以后，见谏者悦而从之。这一、二年，也只是勉强受谏，心里却始终不想买账。&rdo;太宗听了这话，惊得从御座上直起身子，问魏征：&ldo;你凭何这样说我?&rdo;

魏征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

&ldo;陛下初即位，判元律师死，孙伏伽谏，以为法不当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价值百万。有人说：&lso;赏太厚&rso;，答曰：&lso;朕即位，未有谏者，所以赏之。&rso;此导人使谏也。后有柳雄虚报在隋朝当官的资历。被有司查出，要判死刑，戴胄奏其罪只够得上流放，奏了四五次，皇上才赦其死罪。此悦而从谏也。近来皇甫德参上书言&lso;修洛阳宫，劳人也;收地租，厚敛也;社会上流行高髻，乃是宫内传出的毛病。&rso;陛下听了愤愤不平道：&lso;这个皇甫想使国家不役一人，不收一租，宫人没有头发，才可他的意。&rso;臣奏：&lso;人臣上书，不激切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激切无疑问就近乎讪谤，&rso;当时，陛下虽从臣言，赏给绵帛，意终不平。我所说的这些，都是皇上难于受谏的表证。&rdo;

太宗听了魏征的一番谏言，意有所悟，手扶着龙案道：&ldo;非公，无能道此者，人苦不自觉耳!&rdo;

自打拆了襄阳宫，太宗又下令于洛阳造飞山宫。太宗怕有人反对，还在诏书上说，飞山只是依山构筑，可以节省许多工料。魏征对这种劳民伤财的行为又是坚决劝谏，上疏言道：

&ldo;隋炀帝恃其富强，不虑后患，穷奢极欲，百姓穷困，以致身死人手，社稷为虚。陛下拨乱反正，宜思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撤其峻宇，安于卑宫，若因基而增广，袭旧而加饰，此则以乱易乱，殃咎必至。难利易失，可不念哉!&rdo;

太宗富有天下，久思造宫殿，把这些反对意见撇在一边。一年不到，又一座宏伟的宫殿矗立在陪都洛阳。春暖花开，太宗下诏幸临飞山宫，一路上捎带着体察民间疾苦。御驾出行，人行马嘶，千乘万骑，迤逦不绝。沿途地方官听说皇帝来视察，早把道路修整一新，路边碍眼的破房子也扒的扒，拆的拆。那些衣着破烂的困难户也早已躲得不知去向……一路上风景不错，道路平坦，屋舍整洁，太宗频频点头，对随驾的魏征等人说：

&ldo;我看&lso;贞观之治&rso;这个提法可以成立，怎么也比隋朝强多了吧?&rdo;

魏征摇摇头说：

&ldo;民间疾苦，皇上哪能知道。地方官员，谁敢把破败房屋、菜色百姓展现给皇上看呀?&rdo;

太宗不信魏征的话，召来沿途州郡官员，问道：

&ldo;今年收成怎么样?老百姓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吃不上饭的啊?&rdo;

州郡官员磕头如捣蒜，一齐答道：&ldo;去岁大稔，百姓鼓腹而鼓，请皇上放心!&rdo;

这天御车驾临时转道寿安县，歇驾显仁宫时，由于地方官员没料到圣驾要来，急急忙忙备办酒宴，寿安县属于贫困县，民众又少，征粮有限，仓促供应这庞大的临幸队伍，有些力不从心，因而酒食上显得简陋些。太宗见菜肴寡味，认定当地不够恭敬，因而把供膳官员叫来，责训了一顿。

菜肴虽没有长安的丰盛，但有鸡有鱼，随行的魏征吃得有滋有味，见太宗谴责供膳官吏，魏征当即表示反对，对太宗说：&ldo;陛下以供奉菲薄，谴责官吏，大为非宜。臣恐此风相扇，异日民不聊生。此非陛下行幸本意。昔隋炀帝视郡县献食丰俭，以为赏罚，后海内叛之。此乃陛下亲见，奈何效之?&rdo;

魏征句句实话，太宗一听大惊，忙抚慰了供膳官吏一番，转而对魏征说：

&ldo;非公不闻此言。&rdo;

经魏征这一说，太宗才按住心劲把这顿饭吃完，吃着吃着，又用筷子敲敲盘子对旁边埋头吃饭的长孙无忌说：

&ldo;当年咱过这个地方的时候，买饭而食，僦屋而居，今供顿如此，鸡鸭鹅鱼俱全，岂得嫌不足!&rdo;

长孙无忌把嘴里吃剩的鱼骨头吐出，连连称是。

转天车驾来到飞山宫。飞山宫飞檐斗拱依山而造，远远望去，其势如苍鹰在山腰凌空飞过。及到近前，更是高大雄伟，慑人心魄。太宗领着群臣，登高参观，脸有自得之色。魏征看在眼里，心知皇上已从虚心纳谏到不喜欢臣下直言，好大喜功，渐渐骄奢自满，常常言行不一。

晚上，魏征回到住处，夜不能眠，乃披衣起床，奋笔疾书，写成谏太宗《十思疏》，全文如下：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虽在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