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平先生还没有睡?&rdo;
看护陈小姐在门外先伸进头来,黑发上戴着的白色看护帽像只白蝙蝠。
&ldo;没睡,外边很冷吧?进来烘烘火,暖和些。&rdo;
平帆夹住一块熟煤,抛进火炉去。
烧旺煤遇着湿熟煤,吐出一阵&ldo;滋滋滋&rdo;的声音。
&ldo;药水吃过吗?晚上少看书,别用脑筋,静静地睡,也许可以早些睡熟。&rdo;
陈小姐把整个穿白的身子塞进房间里,脖子仍旧缩着,一双僵红的手拼命地搓揉,又放在嘴边嘘热气,两脚轻轻地跺着:&ldo;天真冷还是睡吧!&rdo;
&ldo;睡不着,吃了药水仍旧睡不着。昨晚恨不过,多吃一格药水,结果,人像是睡着了,而精神不肯睡,一切的声音全听得很明白,手脚疲软得不能轻动,那才叫难过呢!所以今天只有听其自然,不敢勉强叫它睡。&rdo;
&ldo;啊,时候不早了!&rdo;
看护打个哈欠,用右手轻轻向嘴上按按,又望望左手腕上的表:&ldo;一点半,嗯,天真冷!&rdo;
&ldo;你还不去睡?今天值夜班?&rdo;
&ldo;这么冷天值夜班,真倒霉!不是十四号里的女人生产,谁愿意往外面喝西北风!&rdo;
她咕嘟着嘴,坐在炉边,伸手向火取暖。
&ldo;倘使有人打铃呢?&rdo;
他含笑地反问。
&ldo;你们有钱的人,屋子里有火炉,捱在被窝里暖烘烘,也得可怜可怜我们,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没钱的人也是血肉之躯啊!&rdo;
平帆在仁德疗养院已经住了两个多星期,他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病,不过患有轻微的失眠症,乘此在医院里修养而已。他生性很健谈,没架子,手面又慷慨,所以那些看护和他厮混得很熟。
&ldo;喂,是病人呀!住医院的是有病的人啊!&rdo;
&ldo;哼!&rdo;
看护陈小姐从鼻子里吹出一口冷气。
&ldo;所以我还是坐在这里呐!&rdo;
她仿佛很悻悻的样子。
&ldo;好,我请你喝一杯热的华福麦乳精赶赶寒!&rdo;
他边说边用小茶匙去挖一只圆罐头的盖。
&ldo;不喝了,谢谢你,我还要去看别的病房呢!&rdo;她说着站起来。
&ldo;忙什么,反正没得睡,又没人打铃。在这里多烘一会火暖暖,是血肉之躯啊!&rdo;他狡猾地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