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郎樵见过了无数的尸体,感官早就麻木了,曾经还有过刚验完尸体就在车上擦擦手开始吃饼干的时候。比今天斩头的尸体还恐怖的也有几具,但不知怎么今天居然还会感到恶心。他黑着脸,摸了摸身上,没有手绢也没有纸巾;小安及时发现了郎樵的异样,赶紧摸了包纸巾递过去。郎樵想了想,并没有接,闭上眼使劲掐了掐太阳穴,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又转身挑衅性地看着这具白花花的躯体。
凶手疯狂地斩首,追求的是嗜血的快感,还是某种邪教仪式?人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生命的循环究竟是一个封闭的圆圈,还是螺旋式的超越?但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就好比几个小时前所见到的那个戏子的鬼魂。神秘的血眼拼图、阿星失踪、戏子的鬼魂、武候祠旁未知的邪恶、被斩首的尸体,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黑沉沉的河水无声地从身边流过,暗夜的星空晦涩不清。这样的黑暗中,究竟蕴藏着多少罪恶?郎樵的脸色严峻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局领导会让他亲自处理阿星这么这样一个貌似普通的失踪案件了。他摸出表来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个时候,龙飞会不会还在武候祠,继续访查呢?他赶紧拨通了龙飞的电话。
龙飞盘腿坐在井口,湿漉漉的衣服沾在身上冰凉,梆硬,刺激着他的每一股神经。井口依然散发出持续的躁动的气息,混合着金银花的香味,持续撩拨着他心底的欲望。秘密就在井下,躁动的罪恶气息来自井底。问题是为什么看不见阿星的封印?难道是阿星并没能成功处理掉这个邪异的古井?
夜空变得晦涩不清,龙飞觉得异常的沮丧和落寞。多少年了,他勤奋地攻读了数不清的典籍,心存大志,却一直没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法师。莫博士曾说过,成大事者,必须具备执着的信念,以及平和的心态。或许自己正缺乏这么一种心态?
练功即是练心。没有动人的经历,又何来动人的法术?
想到这里,龙飞傲然起立,望着黑洞洞的井口,平静地走了过去。他双手撑着井口,慢慢地把身体沉了下去。水漫过了腰、胸,漫过了嘴,龙飞无惊无喜,闭上眼睛,把手放松,井水激起一个漩涡,他完全沉了下去。水凉凉的,全身沉在里面感到很舒服,四周没有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身体的下沉。突然,龙飞觉得身子陡然一重,感觉空气也燥热起来,眼前也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他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呆了。
天色血红,黯淡,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气显得异常的燥热,那种水分完全被蒸发了的燥热。龙飞面前有棵大黄果树,树下有两间呈直角排列的土墙瓦房;瓦房的土墙非常破旧,大片大片的墙面脱落下来。大门洞开的堂屋门里空无一人,正中摆着一张乌黑的木桌。
龙飞全身戒备,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屋子。屋内的土墙有些发黑,腐朽不堪,木桌是生漆的,质地看样子很好,但年代很有些久远了,桌面上布了几道划痕,生漆也有些脱离,露出了里面的木胎来。房间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连凳子都没有一张。屋子里里面光线很暗,透着血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邪异的躁动‐‐比下井时要强烈得多的躁动。
屋子后面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龙飞冷哼一声,迎了上去。刚走到后门口,屋外闪进一个青衣青裤的中年汉子,身材矮小,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手和脸都非常枯瘦,似乎饿了很久的样子,头上裹着块洗得泛黄的白色头帕,怀里抱着个大木甑子,似乎里面是蒸好的白米饭。这汉子似乎根本没看到龙飞,一步一步径直向木桌走去,龙飞刚想侧身躲过,那汉子却已经迎头撞了上来。
没有撞击!龙飞惊骇地发现,汉子抱着的木甑似乎被自己融化了一般,随着汉子的前进迅速在面前消失。紧接着的,是汉子的身体,仿佛没有实质的影子一样,迅速穿过龙飞的身体,走到了桌子旁边,把甑子放到桌上。
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龙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随手一摸墙壁,没有丝毫的阻碍,手穿墙而过,在墙的另一面露了出来。眼前这个汉子的装扮,分明就是典型的老四川乡农,在这样一个幻境里,他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这时乡农已经揭开了甑盖,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这乡农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着绿光,双手在胸襟前擦了擦,然后把手伸进了甑子里面。
甑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血腥味会这么重?
龙飞好奇地猜测着,乡农已经把甑子里的食物取出来放在桌上了。
一个人头!滴着血的小孩的人头!
龙飞觉得身子有些发紧,乡农继续把手伸进了甑子,又取出一个人头,然后又伸手取出一颗。
一共三颗小孩的人头!
一个女孩,两个男孩的人头,脸色干枯、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模样都不超过十岁,小女孩的头上梳着条大辫子。更让龙飞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流露出哀求而绝望的神情,望着他们面前正在舔舌头的乡农,嘴里发出微弱的哭喊声。
老汉儿?
似乎是四川方言,就是爸爸的意思?龙飞正疑惑间,那乡农已经抓起一颗男童的人头,对准脸面恶狠狠地啃了起来。龙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全身差点软成一团。那乡农似乎饿得很厉害,很快将人头啃了只剩下头骨和毛发,最后还意犹未尽,贪婪地把头骨上滴下的鲜血一滴滴舔得干干净净。这是乡农的双手、胸前和嘴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他抹了抹嘴,又抓起了那个女孩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