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听出了这语气中的不满和戒备,兀自摇头无奈一笑,心知只怕是遇着了刁钻的病者家属。
见病者坐定了,素雪轻轻推了一下脉枕,示意请脉。
沈逸风盯着那推着脉枕的纤细手指,拧起眉,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哂笑。
“这名满蓟州城的神医,居然是个姑娘?”
是个女的便罢了,往前也不乏听闻民间有许多神通广大的女巫医,可瞧着这手,分明是个双十不到的女子。
沈逸风有些恼,扶住沈耀想要起身走人。
却听得帘子里面传来清泠之声:“神医二字不敢当,但听着这位公子打嗝之声响如珠玉落盘,且急促跳跃,此乃出于中焦,水谷之病也。”
沈逸风抓着沈耀的手不禁顿住,这女子声音怎么……
“想必此种症状已有三两日之久,脉浮缓者吉,弦急者凶,若是再辗转耽搁下去,怕是十分不妙。”素雪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手指在脉枕旁边,轻轻点了两下。
沈逸风凝视着那白洁如削葱根的手指,脸上浮现出片刻的错愕。
但少顷,目光便忽地锐利起来,紧紧攫住帘子后那隐约的身影,仿佛想透过这层层幔帘,看穿什么。
素雪却只以为他是听从了自己的规劝,也不再多言其他。
沈耀还在止不住地打嗝,根本无力开口讲上一句话。
沈逸风一面抚了抚他的背一面拉起他的右手,为他撩起袖口,握着他的手穿过珠帘,小心地垫在脉枕上。
见对方肯配合,素雪宽心不少,抖了抖袖口去给沈耀号脉,目光却不经意落在另一只手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那人拇指上有一枚佩韘,这别致的佩韘,她认得……
她不禁抬头看向这佩韘的主人,虽只看得到轮廓。但也已经给了她答案。
耳边仿佛再次刮起了风雪,那日鹤亭中的逼迫,如今仍是历历在目……
沈逸风……他是沈逸风?
素雪小心翼翼地倒吸一口气,前倾的身子也下意识地向后坐直。
却不料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帘外的人起了疑心,隔着珠帘帷帽,他也正盯着她的脸!
素雪强行藏起紧张和怯意,取出一块丝绢来搭在沈耀的手腕上,讪讪地掩饰道:“公子无需紧捏着他的手,帮他顺气,让他放轻松些便好。”
眼盯着沈逸风的手撤去了。素雪缓口气。这才敢上前为沈耀号脉。
素雪庆幸自己及时地戴上了帷帽,按理来说这样遮着沈逸风应是认不出来,要不是她这样近地看见了他拇指上的佩韘,她也一定认不出。
所以她必须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她反复地在心底提醒自己。微低下头不去看帘外的身影。默默让自己平心静气,将注意力放在指尖的脉象上。
整间屋子静下来,沈逸风隔着帘子盯向她。脸上的惊愕渐渐散去,眼中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许是受了惊吓,素雪此番号脉用时颇长,终于撤下手来,舒了口气,执笔写药方。
“此病病在于气逆,惊吓落魄所致。”顿了顿,询问道,“此间可有吐泄之状?”
“并无。”沈逸风嗓音平缓得令人心惊。
素雪低下头速速写好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