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再说有个屁用,人都扔在这儿了。我不管,我是肯定要自己睡的,你有能耐安排,那你安排去。”唐致甩脸子的速度和她发朋友圈的速度一样快,她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仿佛那房间生来就是她的。杨帆送完亲戚上楼来,正看到周格扭身叫唐致:“文文,文文……”唐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周格追到房门口去敲门,被杨帆伸手拦下来,他朝她摇了摇头,意思:别硬来,这种时候先缓一缓,省得这么晚闹起来,大家脸上都难堪。周格眼睛里马上要燃起来的怒火,掩住了一些。客厅里,木木正自己打开了switch,拉着西燕一起玩儿,两人凑在一起,凝神在电视屏幕上。杨帆转头朝客厅投去一眼,把周格拉到自己身边,悄悄对她说:“我来。”他声色低沉,擦着她耳廓,留下一点绒绒的痒意。周格想起从前在家读书时,和妹妹发生口角,唐叔总是先骂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母亲周凤齐只好自动去数落大女儿。各打五十大板,便是什么矛盾也没解决,她们姐妹俩仍旧互相生气,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选择忘记,才算熬过这一节。现在好了,有人帮她处理,他说,他来!杨帆拍拍她后背,示意让她回房去,恰好这时,她手机铃声响起,“进去接。”他叮嘱说。周格点了点头,盯着手机屏幕,是鸣跃打来的。她边走边接电话,反手关上了房门。外面的事,交托出去。“喂!”她调整着情绪,脸上换了表情,一道房门帮她把外面的世界隔开。但究竟是房门的作用还是人?她忙着接电话,没想那么深。“怎么样?你这周忙么?”鸣跃站在自家阳台上,举目远眺的神态。这话问的恰到好处,如果她说忙,那就是生意兴隆;如果她说不忙,那就是健康生活,都是好话。“还可以,没有特别忙。”她回答,说的是实话,眼角微微染上点微笑,“你呢?这周没来厦门,厦门的公司筹备得顺利么?”她是同道中人的感觉,开公司的难处,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正想跟你开口呢,就是厦门公司的事儿,”鸣跃戴着耳机,阳台没开灯,暗夜里他耳朵上闪过一点幽微的蓝光,“我想找个老师帮忙指点一下,新公司做股权架构设计,你有没有这行里认识的,信得过的人,帮我引见引见。”“股权设计,有啊,我们这行里,做这块的很多。我有个师兄,这方面堪称专家,推荐给你吧,他专做中小企业方向,干货多,不来虚招,人品信得过。”周格马上想到了孝干师兄,“咱们自己人,回头等你来厦门,我约个饭局,大家一起见见面,”“那太好了,我打算趁着这次更换属地,把这些问题落实清楚,省得后续发展处处掣肘。老家这间公司,当年创办的时候没经验,这些都没设计好,现在要好好规划。”鸣跃听了很高兴,脸上是认真和期许的表情。男人的事业,是生命的重要内容,他能重新开始一家公司,就像重头再活一回一样,百废待兴、万事重来的感觉。“厦门这两年的政策很好,你确实可以考虑全盘挪过来,税收方面的补贴应该也比老家好很多吧。”周格矮身在飘窗上坐下来,慢慢细聊的准备。到了这个年纪,既能谈工作又能谈友情的人,特别少,要珍惜。“是啊,我想我走出来的这一步,是没错的,如果守着小公司原地不动,这时候真是凶多吉少。”说到这儿,鸣跃感慨着。“嗯,要走出来,故步自封是不行的,换个地方才能有新机会。”她也有感而发,说的是公司经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该断的时候要断,该换的时候要大胆换,人要往前走。”鸣跃点头同意,说的不只是公司经营。他们在电话两端,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互相说着真话。人一旦说真话就容易愉快,快乐让时间飞逝。杨帆处理完小姑娘住宿的棘手问题,推门进来时,他们正聊到高三夏天时,爬树捉知了的事,周格哈哈大笑,说当时在窗边看到他被教导主任追着满操场跑,跑掉了一只鞋。杨帆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看到她放声大笑时舒展开的眉头,翘起的鼻尖凝着一点光。想等她挂了电话,告诉她外面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她又继续讲全班同学包庇他捉弄班主任的事,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帆听了两句,觉得隔着时间和地域像隔着崇山峻岭……他便不等了,转身拿了睡衣,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