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个时候,周格的电话响起来,她边走出来,边接。“妈,怎么了?有什么话忘了说?”她们晚饭前刚刚通过话。“你唐叔,他,他一头栽下去,我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叫了也不出声儿,哎呀……”电话里传来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妈,唐叔怎么了?”她赶着问。那头只顾着自己说,压根听不见她说的话,“老唐、醒醒啊,你醒醒神儿,老唐老唐……”“妈,我帮你叫120,你先别着急,别着急,别慌!”周格知道家里出了事,电话没挂段,母亲不经事,面对不了变故。“怎么了?唐叔摔了?”杨帆站在她身边。“你电话给我。”周格换了杨帆的电话,拨打老家的120,杨帆在旁听着她通话,联系好。又换过电话来,安慰那头的老母亲,腾不出空来。周格转到客厅,来回踱着步,手机不离手。杨帆默默把孩子安顿上床,关上了儿童房的房门。“怎么样?送医院了么?”他见周格终于挂断了自己的手机,一脸茫然站在客厅中央,走近前问她。她点了点头,脑子隆隆地在想着什么,急救医生和她通了几句话,说老人情况很不好,你们做儿女的尽快回来,做好准备。她有一点儿发懵,做什么准备?!杨帆盯着她发白的脸,拉她坐在身边。她回了回神,又马上站起来打电话,打给唐致,电话拨过去很久,没有人接,她又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因为唐致刚登机,非要站起来,看看整个机舱。鸣跃靠在座位上看书,达利欧的《原则》,他快看完了,每晚必看。同时听到旁边座位上唐致手机的震动声,他拿起来,定定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继而倒扣过来,搁在座位盖毯下面,手机被掩住了,很快没了动静。隔了一会儿,在唐致回来前,鸣跃索性欠身,把她手机关机了。周格联系不上妹妹,垂手站着。杨帆也跟着站起来,“唐叔很严重?”他问,高大的身躯,挡着半面灯光,遮在她面前。“医生说很不好,要进icu。”她机械地复述,眼神是僵的,“我得立刻回去一趟,我妈一个人,她处理不了这些事。”“现在回去?现在没有车?你怎么走?”周格考虑的不是交通问题,是明天和石方的许总约好的会议,是阶段总结,她有很多话要说,已经想好了的……“我开车走高速,很快的,四个多小时就到。”她一心两用着,回答他的问题,同时想着自己的。杨帆下意识朝窗外夜色望去一眼。“小格,”他在她偏身要回房间收拾行李的瞬间,伸手拉住她手臂,“我回去!我开车回去,看看唐叔的具体情况,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糟,你先别着急。”他做好了决定,其实是不放心她半夜开高速。“况且,我现在的情况,比你更适合回去。”周格看着他眼睛,是熟悉的那双眼睛。她考虑了片刻,不是信不过他,是她一直不想用自己小镇上的家事麻烦他,她总是想,尽量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他们结婚时,有很多亲戚说,娶了她,以后杨帆可有的忙喽!这样的话,她反覆听到好多回,便下定了决心,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并不用,她自己的家事,自己能应付。可这时,她真的需要帮助。“行,”她点头答应,又向他解释:“我其实,明天约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在上午。如果唐叔那边情况不稳定,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可以立刻回去。另外,文文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明天早上再联系她。”“好,”他说着缓解她焦虑的话,同时转身收拾两件衣服,“你跟老爸老妈说,我临时出个差,别让他们有什么想法。”“嗯。”她跟在他身后,看他往随身的双肩包里,塞了几件家常衣服和证件,又转头去浴室收拾洗漱用品。她的老家冷,偏北,比厦门的冬天气温低很多,尤其是,如果在县医院的椅子上过夜……周格站在衣柜前,翻找杨帆的羊绒衫和羽绒马甲,他有阵子不穿了,不知混在哪个角落。她半个身子探进衣柜深处,扒拉着,触到一只硬盒子,顺手连纸袋一起扯出来。卧室的灯光下,她凝神低头看,里面是一只名声赫赫的手镯,有张卡片被拉出来,上面写着:给我亲爱的老婆!底下印着一排小字的购买日期。她回想了一刻,是他去深圳回来的前一天。“小格,你常买咖啡的是哪家店?我一会儿路上买一杯,省得开高速犯困!”杨帆在浴室里问。“哦,我帮你买,现在还没关门,我有他们家电话,你经过门口的时候去拿。”周格把纸袋放进衣柜的抽屉里,那个抽屉专门收她喜欢的小物件,“我给你找了几件厚衣服,你一起带去,老家冷,尤其是晚上。”她走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