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可怜兮兮的瞧着我,一会儿就给你解开。”沈常乐在那翠鸟被绑住的喙上轻轻一点,哼着小调走出了林子。
宽敞的御街上,大大小小的告栏上贴满了一男一女的画像。女的俏丽明媚,不乏有些人能认出乃是凤姚瓦舍的歌姬,男的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只名下赏银多的吓人。
“我听那当差的表兄说呀,这二人跟那日金明池的事儿有关。”
“金明池?你是说想要行刺官家的那伙儿辽人?”
“可不是嘛,不然朝廷何必下这么重的金来找这两个人,你瞧瞧,满大街的兵,听说南北门都戒严了呢。”
“啧啧啧,若给我瞧见这二人,那可就发了呀。”
“可不是嘛。”
双方话音方落,只见面前多出了一个身影,伸手从那栏上撕下了男人的画像来。众人诧异地朝他瞧去,只见一个长相不俗的青年回头展齿一笑,将手中画像比在了自己的脸旁。
“你们看,我像不像这画里的人?”
老百姓们看了看他,又瞅了瞅那画像,袖子一甩,切了一声,笑着一哄而散了开来。只剩下那痞里痞气的青年男子,捏着画像哈哈大笑了一番,又晃晃悠悠走远了去。
潘楼街街南,有一处鹰店,只下贩鹰鹘客,乃沈常乐常入之所。
“通叔,老板娘可在?”沈常乐冲着梨花摇椅上的老者打了个响指,顺手在他腿上的银盘里抠来几颗青枣。
“在楼上,今日怎地如此之早?”名唤通叔的老人家晃了晃木椅,逗弄着面前的一只幼鹰,那幼鹰或是被惹急了,想要伸头去啄那老人家,却不料被先一步捏住了爪子,急得吱吱叫唤。
“有要紧事儿。”沈常乐看准了时机,一把抽过了那装枣儿的盘子,反将手里刚得的那几个丢给了通叔。
“嘿,臭小子,你这贪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常乐撇了撇嘴,咯噔咬破一颗枣儿,满齿留香,“小时候饿得太多,改不了了。”
“如今满京城闹得风风雨雨都在寻你一人,你倒是自在的很。”那老人家见他手里还攥着一幅画像,抽过手来瞧了瞧,只见上头所寻之人分明指的是面前的沈常乐,可所画五官间却与面前之人没一丁点儿相像的地方。
“这谁画的画像,技艺如此之差,怪不得还能让你如此嚣张地满大街乱跑。”
沈常乐嘴一咧,大大方方步上了楼去,见一中年妇人正伏在案上摆弄些什么,便将兜儿里的翠鸟往案前一丢。
啪嗒一声,那妇人被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见了嬉皮笑脸的沈常乐,双目一横,张口便骂,“作死啊,想吓死老娘不成!”
沈常乐被她这大嗓门子喊得浑身一抖,腆着脸笑道,“谁能吓唬得了您呐!您这虎胆熊心的。”
“呸,给老娘滚出去,别碍手碍脚的。等等,这又什么玩意儿?”老板娘作势要赶人,却瞥见了案上那只精灵似的漂亮东西,捧在掌心里细瞧起来。
“翡翠鸟儿,怎样?漂亮吧。”
“你拿这东西来做什么?”老板娘眉角一挑,便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谋算来。
“嘿嘿,想让老板娘帮我做样东西。”沈常乐神秘兮兮地在那妇人耳旁低语了些许,那妇人越听越是惊奇,直至手里一个用力,差点没把那小东西捏死在掌心里。
“哎哟喂,你可轻点儿,这小东西可金贵呢!”
“当真要这么做?”妇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放心,出不了岔子。”沈常乐说罢又吹了声响哨儿,只见阿夜一个扑窜直接从窗外落到了案上。
“阿夜就交给你了,给我弄漂亮点儿啊。”
阿夜似是看出了主人的不怀好意,扑闪着翅膀想逃,却被沈常乐一把揪了下来,“老实点儿,还指着你乌鸦变凤凰呢。”
老板娘自沈常乐手中接过了阿夜,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抬头,见人要走,忙不迭地喊,“诶,你这又去哪儿啊?”
“去探个病人!”说话间,沈常乐已自窗台一跃而下,等到妇人步至窗边,伸头张望,却已是看不到人了。
“臭小子!就会给我添麻烦!”妇人放下阿夜,摸了摸一旁翠鸟儿背上漂亮的蓝羽,叹了一口气,“乖乖啊乖乖,只怪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罢自案上拈起一支不足半寸的小钳,啪地一下自鸟翅下方拔下一根软羽来。一旁的阿夜见了,大约也觉得翅上生疼,索性闭上了眼,扭头不瞧。
沈常乐赶至东郊茅屋的时候,刚巧过了晌午时分。
远远地就瞧见绿幽幽的田地里蹲着三个人影,除了当中一个文弱些的书生模样的,其余二人一瞧便是武人身姿,正是他派来看着张子初的。
这里地处荒凉,少有人烟。一般也就四五个小子轮流来当值,以做不时之需。屋旁单辟的几亩田地倒也没荒废了去,到了农时,便会多来几人帮衬帮衬,也好多做些收成。
沈常乐此时见两小子左手举着一张画纸,右手拿着一支画笔,抓耳挠腮地不知在做什么,一旁的张子初负手在他二人身旁走了个来回,偶尔弯腰低语几句,像是在指点他们。而在不远处,田地里站着的马素素,半张流袖半遮面,扭着腰笑得脸都快僵了。
“奚邪,路鸥!”沈常乐唤了他俩一声,对方却是专心致志的忙活着,压根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