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一声怯懦的呼喊,让已经刺入沈常乐胸口一半的刺鹅锥猛然停了下来。沈常乐趁机一脚踹开常衮,从地上滚爬起身。他摸了摸左胸上的口子,还好没伤及脏腑,只差了一寸而已。
常衮回过头,只见傻丫头痴痴地立在二人十步开外,正咬着指头定定地看着自己。
“你跟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的吗?”常衮冲她大吼,却意外地没有再对受伤的沈常乐发起进攻,反而转身抱起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沈常乐被常衮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怔。对方明明已占得先机,现在竟要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这丫头是谁,她为何叫常衮作阿爹?
沈常乐朝那半个危房看了一眼,心想这里应该是他二人平时的藏身之处。周围或多或少还探着几个脏兮兮的脑袋,看来是这里聚集的乞丐或流浪汉。外城贫民窟是个三不管地界,里头时常发生杀人劫掠之事,一旦有什么动静,这些游民便会聚集在四周,悄悄观望,想着等凶徒走后再从尸体上捡些剩下的好处来过活。
再瞧那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是太好,却总算干净整洁,至少比常衮身上的破布要来的好的多。常衮竟然把这丫头照顾的不错。
沈常乐越来越好奇这丫头的来历了,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旁枝末节的考量甩出脑海,重新提起精神。常衮放弃杀他,却不代表他会放弃杀常衮。
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支镖终于朝着对方射了出去。常衮感觉到耳后风袭,抱着傻丫头就地一滚,避开了那只镖,却被沈常乐趁机从身后贴了上来。
沈常乐此时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纵身一跃,整个人攀在常衮的背上,用双手钳住了他的脖子。
常衮大喝一声,摆动身躯往一旁墙上狠撞,想将人甩下来。可沈常乐却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任凭对方如何冲撞就是不肯松手,甚至还用双腿钳住了对方的腰身来保持平衡。
胸前的伤口在剧烈的摩擦下火辣辣生疼,冷汗沿着额头唰唰而下迷住了双眼。沈常乐咬牙保持着清醒,并缓缓缩拢了双臂,犹如一条巨蟒打算缠断对方的呼吸。
常衮的窒息感已经快到了极致,他的脸色开始泛紫。就在这场拉锯战即将分出胜负之时,沈常乐却忽然感到手上一痛,常衮怀里的那个小丫头竟是张嘴咬住了他的腕子。
这一咬,彻底冲垮了沈常乐的坚持。他陡然松开手来,和常衮同时狼狈地滚到了地上。那小丫头也猝不及防被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
眼前被撞得金星直冒,沈常乐龇牙咧嘴挣扎了一番,才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可刚撑起半边身子,却见旁边一个硕大的身形陡然往前爬了两步,超过了自己。
沈常乐重新聚焦了视线,才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
离他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那柄刺鹅锥凭着惯性往右边滚了两圈,然后就那般直直地停住了。
沈常乐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疼不疼了,他奋力伸出手,想去够那把“杀人利器”,却在指尖沾到锥柄的一瞬间被常衮一把捏住了手腕。
咔嚓——咔嚓——
听到自己的腕骨在对方虎钳中发出咯吱声响,沈常乐痛得掌心一推,又将那柄锥子推出去几尺。
常衮见他丢了刺鹅锥,又一个挺身,往前爬了几寸。沈常乐自不会让他如意,翻身死死压在他背上,水鬼一般阻止他前行。
常衮行动被束,反手给了沈常乐一拳,正打在他鼻梁间。沈常乐咬牙哼了一声,用手肘接连捶在对方脊背上。常衮青筋毕露,凭借着一股蛮力用左手猛地将沈常乐从背上扯了下来。只是刚想将人丢开,却不料沈常乐却是看出了他右臂行动颇不自然,一个反踢踢在了刚接上不久的断裂处。
常衮剧痛之下仰天怒吼,拽住沈常乐的头发将人陡然拉近,然后铁坨般的额头用力一撞,将沈常乐撞得眼前一黑,整个脑袋快要爆开似的。
一番赤膊缠斗,二人都没讨得去好处。常衮旧伤开裂,沈常乐脑袋发昏,均一时动弹不得。却在此时,另一个小小的人儿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爹爹……”傻丫头见常衮疼得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过去伸手推他。
常衮哼哧哼哧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些神智来。他逆着光见傻丫头蹲在自己面前,心中一动,冲对方缓声道,“去,去把那个东西拾起来。”
傻丫头顺着常衮的指尖看向地面上的刺鹅锥,她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将那利器从地上捡了起来,牢牢握在手中。
“来,给我。”常衮冲她摊出了掌心。
“别给他!他是在诓你做坏事哩!”鲜血和汗液使得沈常乐不能完全睁开眼睛,他只好眯着双目,一字一字往外蹦。
“你听不听爹爹的话!”常衮见傻丫头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沈常乐,急切地催促她。
“啊呸,你算哪门子的爹爹。丫头,有没有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你仔细看看他的长相,再看看我的,便知他根本不是你爹!你可千万别把那东西给他,否则……否则我可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傻丫头愣愣地问道。
“是啊,你知道什么叫活不成吗?”
傻丫头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