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千槿辰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桶冷水,举高到朱子善发顶上,当头淋下,不给他喘气的时间,接着吩咐道:“接上!”
“来了!”阮宜轩立马鼓足勇气,把手上的一桶冷水淋下,也不管朱子善会不会秋后算账了。
空气中,朱子善的叫吼逐渐减弱,被水侵湿的头发和衣裳紧贴在身上,冰凉冰凉的,血液的燥动似乎也平静了一些。大家看他不再挣扎,而是咬牙坚忍,都松了一口气。
石坡上,蒋文宣独坐风中,听到身后传来‘蟋蟋蟀蟀’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淋了十几桶冷水,已经熬过去了,你呢?”孟越风没再靠近,只是停在原地。蒋文宣偷偷擦干脸上的泪痕,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随你怎么说,上次是你陪我,这次换我陪你。”孟越风挨着他坐下,蒋文宣这才明白了,他追出来是为了那次陪他淋雨的事,对他这明显是礼尚往来的举动显然不满,别开脸回道:“你放心,下次我不会这么傻了。”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想哥哥了,可以看看天空,他一定也在天上看着你。”孟越风抬头看向天际,温和的浅笑如春风吹拂,滋润了蒋文宣的心田,悲伤仿佛也被带走了。
哥哥,你在天上好吗?
泪滑过脸颊,如天上的云儿随风飘散。孟越风感觉手背上凉凉的,似有水滴落下,随即回过头来,看着蒋文宣含笑带泪的侧脸,忽然想起了那一夜他傻傻地跟在自己后面,纵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的步伐却未曾有半分的迟疑,就这样默默地跟着陪着,为什么?不知道。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么……喜欢上官老师?”蒋文宣不敢直视他的眼眸,生怕看到他对上官映雪矢志不移的深情,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悄然滋长。
孟越风凄然一笑,回道:“因为她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
“那么还会有第二个吗?走进你心里的人。”
“或许会,或许不会。”孟越风那时的神情深深地印刻在蒋文宣的脑海里,或许会,或许不会,也就是说你或许会爱着她一辈子。
森寒的冥间,杂乱的药房里,那三人都成了供鬼爷子驱使的药童。鬼爷子从药柜上翻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扔到沈静言眼前,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还有这个,磨成粉末。”
“鬼爷爷,我们替你做了好几天苦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给我们解药吧!”沈静言苦哈哈地哀求着,鬼爷子这才转过头来,反问道:“想要解药啊,有这么容易吗?”
宇文颢忍无可忍,扔了手上的东西,骂道:“臭老头,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这鬼地方给烧了?”
“爱烧随你,不过我保证就算你把这里烧成灰烬,也找不到你要的解药。”鬼爷子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宇文颢气得头顶冒烟,抬脚便往桌子上踢过去,可却忘了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是石头做的,硬得很,一脚踢下去,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哇,痛死我了,怎么有这么硬的石头?”宇文颢愤愤不平地埋怨着,宋明喻走到沈静言身旁,商议道:“怎么办?我们进来已经三天了,朱子善的情况等不了多久。”
“没办法的话,只能去公孙十娘那里偷了,估计她那里的药也不少,怎么样才能找到我们要的解药呢?”
“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念头,公孙十娘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就怕你们没命逃出来。”前脚刚出去的鬼爷子不知何时又折回来了,直把那三人吓了一跳。宇文颢没好气地问道:“臭老头,你走路就不能带点声音吗?”
“你有看过鬼走路有声音的吗?”鬼爷子理直气壮地反问着,完全把自己当鬼了。宋明喻回归正题,道:“前辈若不想我们冒险,何不帮我们一把?您不通知其他人我们在这里,那证明您有意放我们一马,不是吗?”
“我跟你们无亲无故的,为什么要帮你们?你们当我这里是善堂啊,没门。”鬼爷子拿了桌上的东西,复又转身离开。宇文颢何时忍过这样的窝囊气,愤然道:“这样低声下气求他做什么?大不了把这里的药都偷回去,我就不信找不到解药。”
沈静言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道:“宇文公子,这里的药起码有上万种,压扁我们都拿不回去好不好?再说了,拿回去之后,用你试药吗?”
“我……”宇文颢那是负气话,自是没有细想,顿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宋明喻细想片刻,提议道:“要不我留下,跟前辈交换解药。”
“当然不行,怎么可以用你换朱子善?”沈静言斩钉截铁地否决,宇文颢的意见却是不同:“怎么不行?我觉得可以啊,那老头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他留在这里最多做药童而已,也没怎样啊!”
宇文颢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乐见其成的私心,沈静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你这几天也是做药童而已,也没怎样啊,那你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多怨言?”
“我说你是不是太偏心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坏的。”宇文颢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话终于破口而出,沈静言也来气了,愤然回道:“那你就应该自我检讨。”
宇文颢没再反驳,两人大眼瞪小眼,本来阴森的药房霎时变得火气冲天。宋明喻看了看宇文颢,回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事情。
两人对峙的结果是宇文颢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抬脚便往花草上踩。宋明喻从后而至,提醒道:“这些都是鬼爷子的宝贝,你这样糟蹋,他可是会暴怒的。”
宇文颢冷哼一声并未回话,宋明喻顿了顿,神色凝重地问道:“宇文颢,你喜欢静言,是吗?”
“你有病啊,两个大男人,喜欢什么?”宇文颢窘迫地撇开脸,回想着孟越风那夜的话,他现在这样确实像极了吃醋,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沈静言了吗?喜欢上一个跟自己有同样特征的……男人?
瞥见他瞬间万化的表情,宋明喻更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坦言道:“你不敢承认,可是我敢,我喜欢他,而且非常非常地喜欢,喜欢得连命都可以不要。”
宇文颢打量着他的眸光,丝毫不像在说笑,虽然早觉得他对沈静言有些温柔得太过头了,可并未想过他会这样直白,疑惑着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听听我心里的想法,想让你知道即使我如此喜欢他,可他喜欢的人却不是我,所以你不必把我当成假想敌,不必因为我和静言吵闹。”宋明喻看似云淡风轻的微笑里,其实蕴含着无数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