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辰越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企图在众多零碎的线索里,找出最有价值的信息。
杭雪岭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打扰,索性靠在椅背上,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已经连着一个星期没洗澡了,那种酸爽的味道,连他自己都觉得嫌恶了,难得邵辰越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可以和他同处于一个空间里,超过了半个小时。
突然,邵辰越像是想到了什么,削薄的嘴唇缓缓勾了起来,幽邃的眸子里闪过算计的光芒。
“如果我没有记错,邵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k?d集团的控股权,必须掌握在邵姓人的手里——这也是为了防止大权旁落。”
“所以,少爷的意思是?”
“只要我们能够证明,宁彦并不是我爸的血脉,就算老爷子的私人律师手里有他的遗嘱,也敌不过邵家其他几位老爷子的威压!”
那些老爷子的性格,邵辰越可是见识过的,一个个简直都是顽固不化的终极者,他们对邵家绝对权的维护,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
“看来有必要,让阿凯去各个国家跑一趟,把邵家几位修身养性的叔叔伯伯们,请回来主持大局了!”杭雪岭伸了一个懒腰,悠闲地说。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邵辰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不说宁彦是一个医生,知道什么样的取证最有说服力,单就是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想要取得他的dna绝非易事!”
不得不承认邵辰越的分析很有道理,心里刚刚才冒起一簇胜利的小火苗的杭雪岭,顿时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交友不慎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看来他以后可得看好邵辰越,不能再马马虎虎的交朋友了!
不过,饶是宁彦再严谨,想要强制性的取下dna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似乎看穿了杭雪岭心里的想法,邵辰越缓缓摇了摇头,虽然不忍心打击他,可出于万无一失的本能,他还是幽幽开了口,“宁彦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更清楚!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定也不会忽略!所以如果我一时心急,让阿凯潜进他的公寓,一定会被人逮个正着,然后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杭雪岭似乎想到了什么,赞同的点了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宁彦来总部就职的那一天,旁边似乎跟着何尧年,据说他曾经在国际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特种兵。”
“特种兵么?”邵辰越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白以晴在小洋房住的时候,偷偷跟踪他的人,据阿凯说,那些人似乎也是特种兵。
以前的一切迷团,似乎都随着宁彦的上台,而渐渐浮出水面了。
邵辰越这才发现,自己当初真的愚蠢的可以,尽管一次又一次的证据,都明显的指向了宁彦,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哪怕最后怀疑了,也希望宁彦可以主动向他坦白,谁知道宁彦或许一开始就是回来抢夺邵氏的,只是谁都没有猜到他的野心罢了。
“看来,拿到宁彦基因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了!”杭雪岭叹了一口气。
邵辰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我可不想等你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
“放心吧!”杭雪岭也站了起来,“我原来是一直担心你,现在知道少爷还是少爷,也就可以放心了,正好好久没休息了,这次就当度假了吧!”
“呵,跑到派出所来度假了,你还真是——另类!”
杭雪岭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明天是老爷子的葬礼,我当然是要正面和宁彦交锋一下了,不然他还以为我胆怯了呢!”邵辰越勾起唇角,笑容冷冷的说。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邵琨葬礼这天,深秋的天空灰蒙蒙的,从早上开始就阴云密布,没过多长时间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邵辰越和宁彦分别站在奠堂的两侧,都是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
比起邵辰越的面无表情,宁彦脸上的悲恸可以说是显而易见。他望向大堂正中央的黑白照片,眼眶顿时泛起了红,隐约有泪水在里面打转,却执意不肯掉下来。
邵辰越冷冷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演得这么想,恐怕就是他亲爹威廉死了,都不至于这么伤心吧?这人呐,为了钱也是够拼命的!
不过,邵辰越很快就发现,苦肉计对相当大一部分人,还是相当有用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已经失势,手中的权力没有了,相应的威慑力也不见了,还是因为宁彦的演技太强大,总之前来悼念的人——公司的元老也好,邵家的世交也罢,都纷纷走到宁彦面前,面上一派虚伪。
“老爷子一生在商界驰骋,没想到这么快就……宁公子,节哀顺变吧!”
“谢谢周叔……”宁彦微微一鞠躬,语气不卑不亢。
邵辰越就这么目送着周骏——邵琨在公司里的左膀右臂,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目送他缓缓走出了灵堂。而周骏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或许不止是周骏,那些曾经百般讨好和巴结邵辰越的人,如今都直奔宁彦而去,一口一个宁公子,叫的无比亲切。
这样的场面,让邵辰越觉得无比恶心。他抬起眼,直勾勾的盯着相框中的黑白照片,眼神中折射出鄙视的冷芒。
邵琨呀邵琨,你聪明一世,也痴情了一世,到头来居然被自己最爱的女人摆了一道,把邵家百年的基业,拱手送给了一个外人。真不知道你到了九泉之下,会不会被自己愚蠢的行为,再气死一回。
“笃笃笃”一阵厚重的拐杖声传来,一个满头华发,但是身材仍旧硬朗的老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矍铄的目光一直放在邵琨的遗像上,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
宁彦瞧见来人,急忙大步走到老人面前,态度客气且恭敬,“杭叔叔,您来了!”
杭继峰只是轻瞟了宁彦一眼,冷哼了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转头看向另一旁的邵辰越,沉声说:“愣着干什么?你杭叔叔过来了,也不知道上前问候一下!”
邵辰越看了一眼表情讪讪的宁彦,快步走到杭继峰面前,“杭叔叔,听说前几天您心脏病复发了,现在瞧着您身体还好,我就放心了!”
杭继峰又冷哼了一声,手中的手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意有所指的说:“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想要刺激到老头子我,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