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卫华公主的人选便算是板上钉钉再无可能变动,宫里那位称病的秦小姐拖不了几日,便出宫回府准备嫁妆。
这期间星陨朝使节还得待上两三日,宇文奕却是个妙人,除去大摇大摆的日日到三皇子府报道,出来之后便转战‘食客欢’,发挥了他之前挑三拣四的坏习性,将‘食客欢’上至所有菜肴下至装饰摆设全部挑拣了个遍,文叔只觉这许多年再没应付过比他还难伺候的主,便传了话给刘君尘,询问蒂莲该怎么‘回敬’这位爷才好。
刘君尘将话带到,蒂莲闻言失笑,只道了句,“既然他如此没品位,就给他上符合他品位的菜,山间野菜也好,蜈蚣蝎子还是蟑螂都行,随便煮熟了,就说是我请的。”
刘君尘诧异错愕忍俊不禁,真的将话带给文叔。
文叔甚觉得这种人的确该这样治治,依照蒂莲的吩咐,等宇文奕再来的时候,给他上了一桌的飞虫野味。
宇文奕初初见到便大怒不已,一把掀了桌子,却听文叔道,“我家姑娘说了,只有这些‘返璞归真’的非凡菜肴,才能配得上二皇子殿下的非凡品位,这桌菜,是姑娘亲自吩咐了给二皇子送行的。”
面上怒意收敛,宇文奕垂目扫视一眼琳琳朗朗散了满地的各色虫子,不由一阵反胃,心下气急反笑,摆摆手道,“告诉你家姑娘,本宫谢过她的大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下次再见,本宫会回以大礼的。”
文叔神情淡定垂目躬身,待他走后才掀起眼皮子睨了一眼,失笑摇头,这样的怪人,也只有姑娘才治得了了。
这一年三月十一,是蒂莲十四岁生辰,想到一转眼来到这个异世竟已有十四年,蒂莲不由对着妆镜内身着内衫乌丝散泄的面孔叹了口气。
这副身子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前世里自己可不长这个样子,但这一世却是自出生便得的这副身子。
抬手拨开内衫的交襟,左肩上朱红的胎记随着身体的成长,已经由拇指大小绽开成巴掌大,原先还未绽放的两朵花骨朵,眼下开的正盛,任是谁看了都知是一株并蒂红莲。
妖娆的红莲婉约魅惑,衬在洁白的肌肤上犹如朱笔描绘上的,蒂莲曾经想过法子要去掉它,但无论是用什么药水擦拭都不能达到效果,完全是长在了肌肤上,除非揭了这层皮肉,否则怕是这辈子也别想穿漂亮的露锁敞领衣了。
时下许多名门女子间皆在流行那类衣裙,宽襟敞至肩头,露出优美的玉颈与锁骨,蒂莲就很喜欢这种前卫与大胆的设计,偏偏碍着这胎记没办法穿出去视人,这胎记太过妖媚,若是配上那样的衣服,只会让人觉得风情魅惑,怕是又要有第二个赵御史来批判她红颜祸水了。
正自思绪间,便听屋子后窗‘吱呀’一响,月眸轻抬自妆镜中看去,便见一袭靛蓝锦袍银冠束发的谢珩煦做贼似的出现在屋内,甚至轻轻将那窗户重新合上,才喘了口气转过身来。
蒂莲失笑,一边掩住衣领,一边戏谑道,“堂堂谢大将军,如今也做起这梁上君子偷入香闺的勾当了?”
谢珩煦闻言眉目舒朗笑容灿烂,踱步到她身边,微微俯身自镜中与她对视,“出入自己妻子的香闺,怎么能算偷?我是碍于姑父还在松园,这样早便过来,若是被他知道了,少不得要给我摆脸色。今日是你寿辰,我可不想惹未来岳丈不悦。”
月眸笑弯,看着他自如的从胭脂锦盒中挑出眉笔,左手扶了她下巴,神情认真,右手便要描绘,蒂莲一手拦住他。
“哪有发髻未梳便上妆的道理。”
谢珩煦一怔,随即似刚想起来,连忙放了黛笔,持了玉梳,站在她身后轻柔捋顺乌发,手下灵活的绾起发髻。
蒂莲端坐了自妆镜中看他,修眉微蹙凤眸专注薄唇轻抿,清素的面上便难掩温柔笑意。
任是谁看了堂堂谢大将军居然为女子绾发,且手脚麻利娴熟的模样,怕是都要大跌眼镜,谢珩煦这手梳妆的本事,都是她经年累月调教出来的,想当初头一次让他为自己梳头,可是笨手笨脚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为了让她满意,谢珩煦曾着火入魔的练习了数月,甚至拜了青篍为师,这才渐入佳境。
齐腰的乌发被灵巧的绾出齐整婉约的飞云髻,谢珩煦自妆台右边的抽屉中选出两支鎏金菊簪花插入发髻一侧,四周以琉璃珠玉拥簇,斜插一支简素镶玉雕花绿萼步摇,半长的银丝下坠东珠摇曳在耳际,灵动绝尘。
发髻绾毕,谢珩煦重新挑起黛笔,半靠在妆台边与蒂莲面对面,一边轻描淡扫本就修整纤美的黛眉,一边含笑柔语。
“莲儿雪肤如玉,天生丽质,不上脂粉最是清灵。”
盈唇上扬,蒂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低轻道,“我的九九东珠并蒂冠,可有了消息?”
收回黛笔轻置于桌上,谢珩煦定定瞧着她,凤眸清朗如星,“正在遍寻东海大珠,及笄礼上,我必然亲自送来。只是凤冠霞帔,还需等到两年后孝期满。”
望着面前清丽绝美的容颜,谢珩煦抬手轻轻抚上她面侧,这是他守护了十四年的女子啊,再过两年,她便真正要属于他了。
视线落在粉莹柔润的樱唇上,谢珩煦低柔开口,“莲儿,介时我要让各地店铺张灯挂红,‘食客欢’烟花共响,让这天下之人都知道,江蒂莲是我谢珩煦的妻子。”
睫翼低垂,蒂莲浅笑起身,轻轻靠近他,“记着你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