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林间草木沙沙作响,似与她道别。
季辞在龙首山上一扬头,看见一座江城在水之湄,低垂的青黑天幕下,已经满城灯火。
*
叶希牧出现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季辞没有想过叶希牧会不会来,他肯定不想来,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那天下午一点多,季辞消完食,洗干净了脸准备午休时,听到了好几声猫叫,她心想春天都已经过了,这几只猫还在□□?随即两条狗也叫了起来,她知道是来人了。
有人敲侧边的门——季辞记得这个门她只带叶希牧走过,离她住的偏院近。
她穿好了衣裳去开门,果然看见少年推着一辆二八永久自行车,单肩挎着书包站在门口。继承了叶成林的高而扎实的身架不显得那辆老式自行车笨重,反而有一种阳刚而强悍的力量在。
他额际渗着亮晶晶的汗粒,白色的运动鞋上蒙着些许尘泥,一路骑过来的白衬衣微微汗湿,季辞抱着胳膊斜倚在门口,看见了他湿得半透明的衬衣下的一道背脊。
“进来吧。”季辞柔声说,拧直了一条软蛇般的身躯引他进门。
尽管已经来过一次,黑狗黄狗还是冲着叶希牧直叫。叶希牧把自行车停在院墙边,季辞向他伸手:“手拿来。”
叶希牧迟疑了一下,眼睛里满是警惕,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少年的手比她大,燠热,手背上的经脉有力地拱起,一路骑车过来,沾了汗尘,并不怎么光滑。但季辞莫名地喜欢这种感觉。她依稀记得她曾经喜欢那种干净而精致的男人的手,在他这里却变了。
她拽着他的手,把他拽得半蹲下来,摸了摸黄狗和黑狗油光水滑的脑袋。
“记住了,他叫叶希牧,自己人,以后就别叫了。”
土狗不好看,却聪明而忠诚,吠叫声便停了下来,双双仰着目光,朝叶希牧摇尾巴。
季辞松开叶希牧的手,那条黑狗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
“他们叫什么名字?”叶希牧忽然开口问。
“黑狗和黄狗。”
叶希牧低头看着这两条不停摇尾巴的狗,说:“我以前也养过一只一样的。”
“哪只?”
“铁包金。”
季辞知道他说的是黑狗,黑狗眼睛上有两块黄色的眉斑,看起来威风凛凛,四只脚也都是黄色的,江城俗称这种狗叫“铁包金”。
季辞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说起这个名词,她看了一眼叶希牧。
叶希牧半边肩膀仍然挂着沉甸甸的书包,他伸手摸了摸黑狗:“四眼。”又摸了摸黄狗,“二黄。”
季辞在他身后,抱着肩膀哂笑:“哟,你这是嫌弃我黑狗黄狗这两个名字?”
叶希牧直起身来,没有搭理季辞。
季辞哼了一声,往她住的偏院走去。
“你不上课,没人管?”
“没有。”
“二中现在管理这么随便?”
少年在身后沉默稍许,说:“老师特许我不用上课。”
“因为你父亲的事情?”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