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倒是真诚的,一心一意领初来甫到的“范轻舟”,到北里寻欢作乐,尽地主之谊。一来在神州对付二张一事上,两人建立起同仇敌忾的关系;二来因武氏一族看重他,武延秀没理由和他过不去。
说几句话,纵然对方是武延秀不得不给面子者,仍不可能延误近半个时辰。记起先前心现警兆,被魔种警告,晓得事情非如表面般的简单。
迟这么久的原因,极可能因夜来深也迟了,一误再误下,方迟了他奶奶的半个时辰。假设没听过宗楚客与武三思的对话,他不会怀疑夜来深,此刻当然是另一回事。
夜来深活跃于关西一带,是关内响当当的高手,被宗楚客招揽,属宗楚客的派系。宗楚客为种种原因,说到底是不愿见“范轻舟”在西京成功取得立足之地,与田上渊分庭抗礼,遂由田上渊亲自出手刺杀他,岂知田上渊阴沟里翻船,反为龙鹰所伤,短期内再难有作为。武的不成,来文的,于是有宗楚客施展离间计,却被武三思一口拒绝。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今次是借刀杀人之计。
龙鹰两眼一转,想通了所有关节。心中好笑,如果对方晓得面对的“范轻舟”是龙鹰,肯定不敢这般的托大。
忙道:“淮阳公勿责怪自己,等半个时辰小事矣!贵人事忙嘛!”
又道:“这位定是夜来深兄了!”
夜来深堆起笑容,欣然道:“终见到在飞马牧场大显身手的范当家哩!今次范当家到西京来,是否也要大展拳脚?”
他摆明是胡扯,作用是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借刀杀人的“刀”,有足够的时间完成部署。
计算时间,宗楚客说服不了武三思,恶向胆边生,晓得若要打击范轻舟,须扑灭他这点星星之火于尙未燎原之前,然而清楚其武功之高,连田上渊也收拾不了,于是改为打他身边的人的主意。
早在宗楚客见武三思之前,肯定查他“范轻舟”一清二楚,晓得他们带来三船香料,邀得香怪助拳,与夜来深接触后,知道今晚约了武延秀到秦淮楼去,心生毒计,以他的方法,知会范轻舟一方的对头皇甫长雄。
皇甫长雄见机不可失,立即卯尽手上能发动的力量,来个下马威。
不过任皇甫长雄气焰滔天,亦知范轻舟靠山很硬,只是个陆石夫,已非他开罪得起,所以手脚必须干净,事后全无可根查的线索,变成无头公案。
达致这个理想,就须有精密部署,安排事前事后的进退,出手者要有足够的人手和实力,懂拿捏分寸,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一刻半刻内,完成捣乱破坏。
谅他们不敢杀人,免把事情闹大,但只要能砸毁所有刚安装的设备,打伤所有人,已落尽“范轻舟”的颜面,令追随自己的兄弟生出退缩之心,自己的保证成为空话。
要办得到如此理想的效果,便须精心部署,召集足够的高手,需要的正是时间,故此有眼前武延秀两人迟到半个时辰的情况,夜来深又东拉西扯的。
龙鹰心呼好险,暗抹冷汗,如非魔种发警示,确有一败涂地之祸。
武延秀插言道:“留待把酒谈心之时再聊。”
转向龙鹰道:“范兄的大老板呢?”
龙鹰道:“他打瞌睡了,小弟去唤他起来,立即起程。”
一行四人,离开西市。
见到香怪的模样,两人均大为错愕,龙鹰心忖如他们见到的是刚从牢内提出来的香怪,会被吓坏。经过食好住好的两天后,香怪变回人形,好看多了。
龙鹰大方得体地介绍三人认识,香怪仍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的招呼着,不过不失,他久未和人应酬,态度不冷不热的,但已尽了他的能耐,如非得龙鹰告诉他好戏在后头,肯定不会这么的友善。
两人没有随从,却有两匹空骑提供,龙鹰在怕香怪体力不足以应付时,香怪踏铠上马,领头而走。
三人忙追至左右,朝北里进发。
龙鹰心呼可惜,如果不是眼下情况,今夜可见识北里的风光,看看纪梦长得如何娇艳迷人。
龙鹰和武延秀并排居前,香怪、夜来深在后。
龙鹰赞道:“西京又大又多人。”
武延秀道:“据最新的统计,这个月刚逾百万之众,比洛阳全盛时多上近二十万人。”又道:“勿看现时街上人多车多,在太宗掌政时,这个时候,街上空如鬼域。”
龙鹰讶道:“人到哪里去了?”
武延秀道:“太宗管治之严,古今所无,说出来你也不相信。那时西京设有京兆府,以京兆尹掌之,少尹二人为辅,专责管辖京城和京畿二十一县。像西京,一城两县,以朱雀大街为界,东属万年县,西为长安县,各有县令,长安县衙设于长寿坊,万年县衙设于宣阳坊。京兆尹的官署则在光德坊。”
龙鹰道:“职分分得这么精细,管治上肯定滴水不漏。”
武延秀道:“他们之下还有左右街使,管理西市的是都市署,公德使管僧尼,其他还有河渠署、都水监,每坊设坊正,城门设城门郎。日暮时,擂鼓八百声,各门关闭。入夜后鸣夜鼓,所有行人须返坊内,所谓‘六街鼓歇行人绝’,形容的正是这个情况。昔日高宗皇帝之时,大致上仍沿用此制,然后酌情放宽。到迁都洛阳,则天大圣皇后认为如此严格的气氛,不利贸易生意,大幅放宽。如非已将洛阳那一套搬过来,现在肯定行人禁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