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幸而如此,稍微宣泄掉从闸口冲出来的惊人力量,否则众兄弟立处的两座仓库,肯定难保。
从闸裂,到洪水自各个水池缺口处泄出,是眨几眼的光景,但狼寨再非属龙鹰他们,而是洪水这个鹊巢鸠占的新主。
蓄洪池的洪水不是流出来,而是以万斛计的水,从坍决处爆出来,若似天塌。
倏忽里,浪花溅上仓库顶的天空去,水位抵仓库大半高度的滚滚洪流,从猛狼石的一边,横扫往东寨墙和寨门的一边去,寨内后半部立成汪洋。
南、北两边寨墙对峙,夹束洪流,于龙鹰等人来说,是宽敞宏大的寨内空间,但对庞大的洪水却是偏狭逼促的囚笼,令它犹如困兽斗般咆哮窜撞,左冲右突,汹涌腾跃,转抹冲击,翻滚不休,过四仓库后,流速骤增,如能裂堤的滔天巨浪,势不可挡。
符太等九人已冲至寨门,三人一组的抱着是“战木”也是“活命木”的宝贝,听着引水道两边的沙包墙被洪水以破竹之势冲得七零八落,亦惟有听天由命。
第一重水闸完蛋的那刻,全场唯一能同时掌握寨内、寨外情况的人,是龙鹰。
水崩的咆哮盖过了正冲杀上来战士的喊杀声,惊动了拒马阵每一个敌人,人人现出骇然神色。
龙鹰晓得担心是白担心,于事无补,最坏的情况,是所有兄弟,连人带寨的给洪流冲进大河去,然后比赛谁先爬返岸上来。
在这样的洪水急流里,原先的构思再不可行,一切由洪流话事。
拒马后的莫哥、参骨、燕拔、纥钵吉胡、武迷涣一众人等,全朝他望来,希望能从龙鹰的表情神态,窥见端倪。
当然!
没有人敢对他喝出来“水”这个字,再掉以轻心。
莫哥容色转白,闻水鸣如囚犯闻判,或许此时他记起龙鹰刚才说的“有那么远,逃那么远,迟恐不及”,绝非胡言一,而是老老实实的忠告。
龙鹰和莫哥目光隔空交锁。
冲杀上来的狼军愈奔愈慢,最后停下来,离寨门尚有三十多丈。
此时最古怪的场面出现。
符太等九人,各揽檑木干,现形寨口,乖乖的站着。
莫哥终晓得大祸临头!狂喝道:“立即撤退。”
号角急吹。
第十四章反间之计
符太、宇文朔等抱着檑木,瞧着本气势如虹朝狼寨冲上来的狼军,弃甲曳兵的掉头狂奔下坡,拒马阵后的所有敌人,不论莫哥和一众高手、守阵的箭手、操作投石机的兵奴、操上来的四队狼军,在眨眼的工夫间,全化为向河岸拼命跑的背影,感觉的古怪,实非任何言词能形容。
更诡异的,是隆隆水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即使有人在耳边狂喊,恐怕仍听不到在喊叫什么,眼前就像上演着一场没有声音的活剧,时间似忽然放缓,心里清楚在斜坡上狂奔着的每一个人,管他轻功盖世,仍没法快得过洪流倾下斜坡的速度。
洪流到!
忽然间,他们全到了水底内,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得他们投往门洞外去。
洪流撞上东寨墙,摧枯拉朽,又如破开一张薄纸般,没丝毫犹豫的,直奔斜坡,东寨墙彻底消失,化为碎木断干,随水冲往拒马阵。
就在东寨墙化为乌有前的剎那,龙鹰施展弹射,腾空而起,往斜坡投下去。
龙鹰本以为凭弹射的速度,怎都可赶在洪峰前方,快上些许,然后再施另一次弹射,越过拒马阵,追至莫哥的后方,拉近些距离。岂知刚往下弯去,洪峰已赶过了他,还将前方斜坡下百多丈外的两重拒马阵完全淹没,疾似电闪。
龙鹰下一刻投进水里去。
洪流破寨后朝两边扩展,转瞬之间,左右山壁巨浪滔天,狂流撞着山壁,激起腾空而起的白浪水花,又倒卷而回,激起更狂暴水浪水柱,斜坡消失不见,代之是汹涌澎湃、起伏不休的洪流,浪迭浪的朝河岸拥去。
事前想得多好仍不起作用,置身洪流之内,压根儿不可能有自主的行为,连想把檑木稳定在水底下也办不到。符太等随木在水里翻滚不休,还以为会撞上拒马阵,岂知一路畅通无阻,脑袋一片空白下,忽然浮上水面,原来已抵大河。
大河再非他们所熟悉的模样,一改平时的亲切温文,浪高水急,瞬息万变。
东边不见陆岸,原河阵的位置,若如汪洋大海;西边勿说狼寨,坡道亦无影无踪,惟见排空飞来的洪流,冲起数丈高的条条水柱。随着浮沉,眼前景况不住变换,不但忽高忽低,还随水回旋翻滚。
南来的河水,与拦腰从山上杀下来的洪流,两头恶虎相遇,惹起猛烈的剧斗,一时惊涛裂岸,浊浪腾空,波荡泛滥,水轰如雷,激起漫空水烟云雾,遮天蔽地,岸颤山摇。巨量的水体倾覆入河,展示出无敌的力量和气势。与之相比,千军万马的决胜争雄,实微不足道。
一晃眼,九个人三根檑木,以一泻千里之势,给河水冲往下游去。
在如斯极端的水势里,唯一仍有点办法的是符太,趁沉往水底的剎那,朝左连拍三掌,水底内的“血手”果然不同凡响,檑木的走向首次为人力所左右,前端往右倾斜,不旋踵已撞上搭乘着宇文朔、容杰和桑槐三人的檑木。
宇文朔本身既精通水性,又具与三门峡激流暗涌的斗争经验,知机的乘势藉身体的力量,硬将檑木压得朝下方倾侧,两木六人,沉往右下侧的水底,刚好迎上从后方冲过来的三大暴发户,算是在水下重整阵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