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再次压低声音,以示事情的严重性,一字一字肯定的道:“寄尘是不得不走。今次大军南来,首要之务是保密,故此遣军佯攻山海关,做足工夫。岂知敌人竟似对我们行军的时间、路线、战略了如指掌。君子津一役,我们派去的军团,几全军尽墨,剩得几个人逃回来,令默啜大发雷霆,为此召了寄尘去说话,痛斥一顿,因此事由他一手安排。”
田上渊听得双目厉芒大盛。
君子津一役,论损失,北帮比突厥人惨重多了,多年在边防植根的努力,一朝丧尽,在以后的一段长时间,再难对河套这块肥肉做出支援,若如被断去探往北疆的手,势力被局限在关内、关外、西京和洛阳之间,南下则有范轻舟和竹花帮拦着去路,声势比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田上渊尚有个隐忧,就是死而不僵的黄河帮,将立时受益,渐成卷土重来的势头,他从独霸北方,变为两面受敌,一来一回,天渊之别也。
田上渊的后台靠山是宗楚客,现在龙鹰更清楚钦没晨日、田上渊和宗楚客三大巨头互相勾结,各有盘算。
君子津一役,田上渊不单受重挫,且后患无穷,在郭元振必入禀告状下,田上渊首先要说服的,是宗楚客,而唯一的解释,是郭元振的状告乃诬毁和陷害,实无其事,只是抓起几个北帮党徒来个屈打成招。
说服宗楚客事情尚未了结,还须说服韦后,如此情况下,武三思必会从中作梗,一边影响韦后,一边在李显耳边说宗楚客的闲言。
又想深一层,此战若默啜大败,被逐返阴山之北,大唐等于尽复河套的辽阔地域,郭元振和张仁愿立下天大的赫赫战功,大幅加强了他入禀告状的威力,宗楚客受牵累下,与田上渊肯定吃不完兜着走,那时武三思不来个落井下石才怪。
在这样的情况下,田上渊最需要的,是龙鹰身上鸟妖写给田上渊的密函。
除此之外,就是发动政变。
现在龙鹰明示默啜怀疑鸟妖泄露军机,田上渊烦上添烦,其懊恼可想而知。
此乃乱敌的手段,务要打开一个缺口,使田上渊失去平常的睿智。
田上渊的表现比他预估的好,尚沉得住气,问道:“你们中了敌人怎么样的计?”
关键的时刻来了,刚才龙鹰所有说话,均针对这个准备好的答案而发,先增加对方的信任,令田上渊将自己视为自己人,使他即将说出来的,更具说服力。
龙鹰叹道:“还不是龙鹰这个默啜的死穴要害。”
田上渊动容道:“龙鹰!”
龙鹰苦涩的道:“不是真的龙鹰,而是假的龙鹰。”
田上渊道:“何解?”
龙鹰道:“简略言之,就是郭元振一手炮制出龙鹰复出,且领导他征西的五百人部队,先狼军一步进占故城统万,引得率领先锋军的莫贺达干舍无定河的主寨不顾,全力攻打统万。”
龙鹰提及统万,田上渊双目现出思索回忆的神情,显然非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一动,想到原因。
故作神秘的道:“寄尘告诉本人,他曾在统万附近与田当家秘密碰头,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的推测合乎情理,两师兄弟不可能不设法碰头说话,唯一的机会,就是鸟妖奉默啜命令前往探路的时候。随鸟妖去的人不会多,但肯定个个高手。此次会面,鸟妖须瞒着随行的人,故此必在统万城外,最有可能是无定河某个河段,以田上渊之能,可瞒过关防,潜至长城外与鸟妖说话。
现在和田上渊联络的手法、见面的方式,是在那一趟见面时定下来的。
他们的统万之会,该发生在君子津之役之前。
果然田上渊闻言后,容色转缓,点头道:“寄尘确视参骨兄为友,没有隐瞒。”
接着道:“不论默啜、莫哥,均是老奸巨猾,怎可能被掩眼法所骗。寄尘肯定不会轻易中计。”
龙鹰沉声道:“据寄尘的分析,扮龙鹰者,该为宇文朔,王庭经亦为其中一员,大部分人确为随龙鹰征西的班底,尚有数个助拳的外族高手,将加强防御力的统万守足一天一夜,莫贺达干和他的三万狼军,人困马乏之时,被准备十足的郭元振分从鸡鹿塞和无定堡出兵,如摧枯拉朽的破掉只剩下三千人防守的无定河大寨,莫贺达干损兵折将的撤往与无定堡遥对、乌水之西的另一木寨,非常狼狈,在这样的情况下,假亦成真。”
田上渊和鸟妖既曾碰头说话,言无不尽下,田上渊会告知鸟妖,有关宇文朔和“丑神医”王庭经,取消了回纥之行,改而助郭元振对抗狼军的事。
田上渊脸现凝重神色,道:“有范轻舟在其中吗?”
龙鹰知道押对了。
田上渊不但着鸟妖留神宇文朔和王庭经,还着他留意范轻舟这个人。他肯问龙鹰这句话,表示他对龙鹰的“参骨”疑心尽消,视之为己方人马。
龙鹰答道:“没有如田当家形容的这样一个人。”
田上渊再没闲情留意龙鹰的神态表情,眉头深锁的径自沉吟,道:“说下去!”
龙鹰遂将情况,移花接木的一一道来,特别强调默啜大军抵达时,所有人均深信不疑在统万主事者为龙鹰。战争的重心因而转移往统万。
就在默啜准备全力攻打统万的当儿,统万的唐军忽然撤走,穿过北面的毛乌素而去,摆明是要突袭后套的狼寨。累得默啜亲率高手和金狼军追入沙漠,踏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