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改变了一切。
任何异常,皆可归因于风雪阻路。
侯夫人手上至少有一头至两头猎鹰,可在敌人接近时先一步示警,却非在狂风暴雪的时候。所以任何行动,必须趁雨雪连天的大好时光进行。
有花鲁和他的人在驿内,特别是范轻舟来了,又揭露他们对吐谷浑人有所隐瞒,花鲁必使人密切监察,吐谷浑人倘有异动,他们将有警觉。为免节外生枝,首先要办的,是把花鲁和他所有在驿内的手下,彻底铲除。龙鹰负责花鲁和他武功高强的几个随从,其他由竹见住包办。
花鲁邀龙鹰等到他在羊角坳的贼巢,想深一层,当非止防他向吐谷浑人泄秘般简单,因可以揭露的已说了,极可能是花鲁有其他密话须和龙鹰说。龙鹰这般路过他们在驿内的据点,必落入监视之下,花鲁若真有事和他说,现在便该尾随而至。
尚差十多步进入雪林,花鲁单独一人从西驿门追出来。
龙鹰走到林边,转过身来。
花鲁迅速来到他前面,于离他五尺处止步,轻松的道:“想不到下着这么大的雪,范当家仍有闲情,到驿外散步。”
龙鹰哂道:“小弟何来闲情逸致,不过惯了小心,怕唐军或吐蕃人忽然杀至时,懂得择路而逃。”
又别头一望,道:“像这片广被数十里的疏林,可成小弟的救命草。”
花鲁似漫不经意的道:“唐军若来,范当家怎会不晓得?”
龙鹰心中一震,明白过来。
他没猜错,钦没在南诏差点掉命,是大江联在背后指使,目的是将他的私盐业据为己有,用的就是台勒虚云惯用的渗透、颠覆、夺权等手段。
花鲁乃被大江联收买了的人,他仍追随钦没,非是看好钦没,而是借大江联之力,在适当的时候取而代之。花鲁亦因此晓得大江联与范轻舟的关系,清楚范轻舟是何方神圣,刚才他是装蒜,试是真试,皆因他清楚范轻舟如何厉害。
大江联内有不同派系,与花鲁接触的该为负责人口贩卖,和准备染指私盐、在这方面大展拳脚的香霸。以信任的程度论,香霸对范轻舟的信任远高于台勒虚云或无瑕,与杨清仁看齐,有所求之故也。而为坚定花鲁对香家的信心,香霸必抬出范轻舟此一能与田上渊分庭抗礼的伙伴,好令花鲁对香家不生异心,来个“隐恶扬善”,大大便宜了龙鹰的“范轻舟”。
龙鹰当然须扮傻,双目射出凌厉神色,盯着花鲁,沉声道:“花鲁兄是什么意思?”
花鲁得意的道:“我还晓得,范当家今趟到边城驿来,不为谈生意,而是杀钦没,对吗?”
龙鹰二话不说,闪电移前,撮指成刀,朝花鲁胸口插去,以行动告诉花鲁,他说得非常对。
花鲁不愧高手,虽大惊失色,仍能往右避开。
龙鹰掌尖插空,就趁错身而过,右肩轻碰花鲁左肩,撞得花鲁全身颤抖,却没侧跌开去。龙鹰看也不看的,插空的掌反手拍往花鲁后背。
花鲁来不及喝止,猛一旋身,双拳迎上龙鹰的反手掌。
“砰”的一声,劲气交击,花鲁应掌飞跌,直至背脊撞上林边一株大树,跌势方止,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
树上的积雪挂冰,大幅洒下。
花鲁终得到说话的空隙,边挨着树干滑坐雪地,狂喝道:“住手!大家是自己人。”
龙鹰来到他前方,俯头看他,冷冷道:“谁和你是自己人?”
黄昏前,雪停,却刮起狂风,风从西北吹来,刮起积雪,一阵阵的,比风雪交加更令人难受。
荒原舞以张告示的方式找到符太,请竹见住派人在吐谷浑族人避世聚居的山区,展示由他亲书“范爷找你”的布幅,看到的符太一头雾水的返大饭堂。
宇文朔则到了东面的山区探索,入黑前回来,虽然一无所得,然仍大致估计出鸟妖从贺兰山来的可能路线。依道理,抵达青海边缘区域,鸟妖的戒心该大幅减低,不再像之前般小心翼翼,采迂回曲折的逃亡路线。
钦没的登高原队伍被吐谷浑的探子发现行踪,于离高原六十多里的登山路旁,扎营等待,却见不到有像侯夫人的女子在其中。此探子乃竹见住派去族内数一数二的高手,精于隐蔽行藏,隐在风雪里窥伺小半个时辰,方返回边城驿报讯。
钦没一行二十多人,个个高手,足可应付任何突变。如单凭吐谷浑人施袭,且只能从上方攻往下方,部分人突围而逃的机会极大。现今加上符太和宇文朔,当然是另一回事。
宇文朔献计道:“不论钦没要待风势稍减,又或高原的手下去接应,今夜绝不动身登上高原,至快也在明天日出后。”
竹见住同意道:“山路积雪,白天走亦不容易,晚上更犯不着冒这个险。”
龙鹰等四人,竹见住和三十多个族内领袖、高手,聚在内堡的大堂商议。云蒂亦参与,登时令气氛活泼起来,美女的威力确无与伦比,老老少少,均因她的活色生香,精神勃勃。但在云蒂眼中,堡堂内只有荒原舞一个人,含情脉哌的目光专注在他身上,每当荒原舞瞧她,即报以清甜的笑容,弄得荒原舞不敢将目光移往她处。
雪子俯伏她香肩上,睡个不省人事。
宇文朔接下去道:“今夜我和太医先出动,抵达北路可监视钦没一行人的适当位置,陪钦没一起守待黎明。天明后一个时辰,扮作须匆忙赶路下高原的商旅,大模大样的经过他们,然后埋伏在他们下方的山路上,此时总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钦没发动攻击,肯定没一人能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