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帝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这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说,诅咒大魏国本,便是被砍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的。
可由钱媛来说——
她手上还有先帝的软玉和遗旨,那便是截然不同。
开山寺的掌寺,世外的高人,得道高僧,几十年前,先帝还在世时,便曾窥测天机,预测出陕北地龙。
也亏得是他,那时陕北上下数以万计的百姓才得以保全。
而二十几年前,他竟还说过这话?
天成帝一时只觉坐下的龙椅都不安稳了起来。
“先帝问掌寺何解?”
“掌寺再次起卦,言破解之法,便在云轻。”
崔颐立于一旁,闻言,深吸了口气,这话若不是从钱媛口中说出,又有先帝与掌寺在其中,他只想道一句荒唐。
彼时阿纭才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孩!
“将云轻便只当做燕北平民家的女儿养大,待到她年过二十,方可完璧归赵。”
“而我与阿青,则须在她及笄过后离开。”
“但前十五年间,一切需尽如云轻所愿,教养成人。”
钱媛平静地将一切尽皆倒出,彼时,她还不懂掌寺口中的“尽如所愿”是何意,直到,云轻自幼便对习武所表达出的超出寻常女儿家该有的热爱与痴迷。
钱媛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立于一侧,怔怔望向自己的穆云轻,微叹了口气,随即跪了下来:“民妇尽按当初先皇的旨意行事,只除去一条。”
穆云轻听至此,轻咬住下唇,已是知晓了是哪一条,果然,便听钱媛续道:“云轻及笄时,民妇放心不下,因而并未离开。”
“阿青曾劝阻民妇,是民妇执意不听。”
大殿安静,钱媛垂首,跪在正中,哪怕已是迟暮之年,却依然肩背笔挺,不失半分当年五品尚宫的风骨。
殿中一时陷入死寂,每个人脑中尽是思绪纷杂。
穆云轻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钱媛确是没有同穆青一同离开,她放心不下钱婆婆迟暮之年孤苦伶仃,因而虽确是有过女扮男装从军的念头,也很快被她压下。
可那时,她亦是什么都不知晓,即使从军,也并不会有什么大用吧。
可却确如那掌寺所说,上一世,国土沦落,民生不保,国将不国。
燕云十六州之地,尽皆落入敌手;燕北百姓,逃出生天者十不足一;新帝即位,满脑子吃喝玩乐,三载不朝,朝政完全落在几大文官手中,赵煜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这一世,她从了军,倚仗上一世零碎知晓的信息,上一世雄霸燕北的呼延婴如今已是葬身火海,狄军亦尽都退到了哲木山以北……
崔颐与程颖半信半疑,天成帝目光盯向跪在地上的钱媛,想到几日前北望刚同他说起的穆云轻屡立战功,目光下意识望向自己的侄子,可这一看之下,却是一愣。
北望看崔家小女儿的这个眼神……
天成帝下意识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怪他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