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走了。
享年七十三虽,比几任皇帝活的都长。
崇王暴毙之后,太皇太后的身体肉眼可见虚弱,在苏州逛街把他累趴下的场景仿佛是很多年前发生似的。偶尔清醒过来见到他们父子除了询问身后事便是沉默。
朱厚照在太皇太后眼里察觉到了一丝怨恨,针对他们父子,也是针对老朱家的男人。皇帝的女人不好做。别看太皇太后一生尊荣,夜半醒来满腹的委屈更与何人说。
他把庆云侯全家请进宫,又何尝不是用他们当人质提醒太皇太后别闹的太难看?
他出生没多久被太皇太后抱回清宁宫。狗对养了它多年的主人有感情,何况他呢!
但他首先是大明皇太子,其次才是孝顺的玄孙。庆云侯做出违法乱纪的事,他让锦衣卫、东厂偷偷处理,摆拍受害者。可触碰到国家层面的事,他不能感情用事。
“玄孙一定尽全力完成太皇太后遗愿。”朱厚照对着太皇太后的遗体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急着赶来处理身后事的礼部尚书张升眼皮子直跳。太子火力全开,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朱厚照守在灵堂上。耳边是皇太后、张皇后等女眷的哭声。他闭目养神,认真思考如何既让太皇太后心愿达成,又不触动张皇后的敏感神经,还不破坏传承百年的礼教。
“小爷。”段聪跪在下手边轻声呼唤。
朱厚照吐出一个字:“说。”
“宁王自尽了。”
“嗯,让宁王府的人给太皇太后磕头,尽早去苦兀岛。”
“很多人与宁王牵连颇深,是否要全部流放到苦兀岛?”段聪请示。
“何谓流放?苦兀岛被大明轻视了很多年,大明都在海外建起飞地,怎么能不把自家的地打理好?宁王府以及宁藩带着全部家产和宗室身份去苦兀岛履行守土之责。苦兀岛缺乏官员、武官、商人、道士等各行各业的人。怎么算流放呢!”
流放之地不好打理。辽东废了不少力气整治,几年了才有一点起色。苦兀岛一穷二白,比辽东还要苦寒。不给点荣誉和希望,怎么能把岛建设好!
“奴婢明白。”
朱厚照听到段聪的呼吸声还在耳边,扭过头冷冷地问,“还有事?”
“奴婢听说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当不当说。”段聪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不安。
肯定没好事。
朱厚照突然之间体会到朝臣们见到他变脸时的心情了。心里沉甸甸,世界变得灰暗。
“说吧。”
段聪凑在朱厚照耳边嘀咕了半天。朱厚照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震惊、疑惑、无奈、头疼等经常出现在朝臣脸上的表情全都浮现。
“照哥儿?”弘治帝关心地询问。
朱厚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挥挥手让段聪退下。
身边的哭声小多了。用帕子抹眼泪的女眷会偷偷往他这边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