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他就居住在位于德阿库尼亚街那巨大得有些像迷宫似的住宅里;夏天就去海边,驱车到马拉加只有七户人家的渔村托列英里诺斯去。
他的第一个妻子死于车祸。第二个妻子在乘汽艇时受了风,折磨了一冬天,终于由于一种医生搞不清的肺病死在门多萨教授的医院里。&lso;
从那时起冈萨雷斯就一个人生活。由他的军士长霍尔赫一一个孤身无家的人来服侍他,后者就住在他的宅邸里,开汽车,买东西,摆餐具(冈萨雷斯在床上吃早饭,从前末被解职的时候就不懂得其中的妙处,他要立即起床,奔到洗脸间,匆匆吃点东西‐‐每一分钟都要精打细算,工作就是速度,只有赶到前面的人才是胜利者)并且用一种特别粗糙的纤维团给将军搓背,因为按摩可以长寿。
他总是在同一时间醒来,约在十点钟左备霍尔赫马上就会送来报纸《消息报》、《普韦布洛》和《abc》报,以及里斯本的《每日新闻》(佛朗哥的书刊检察允许该报在国内通行无阻);而且,在第三帝国覆灭以前他还一直收到《人民观察家》(这是唯一一份不允许刊登攻击佛朗哥制度言论的欧洲报纸)。
在他去职后的最初几个月,早晨读报对他来说成了某种工作的代替物。他在那些对他显得较为重要的段落上划下横线,他曾深深相信,这一切很快就会改变,佛朗哥会发现自己错了,会给他打电话,请他复职,发生这一切都是由于塞拉诺.苏涅尔的阴谋,他早就不喜欢冈萨雷斯,因为他认为情报机构毁了他这位外交部长,损害了他的工作,干涉了他人的特权。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佛朗哥并没有打来电话,苏涅尔下台了,又换上另一位&ldo;伯爵&rdo;,而他冈萨雷斯仍旧赋闲在家。于是这位被期待弄得心灰意冷的将军就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批评元首忘了一起创业的人,在这次谈话五天以后,一个陌生人打来电话,他没作自我介绍、就奉劝他在表达意思的时候要仔细些,尤其是涉及到国家爱戴的人的时侯,&ldo;清白的人是没有的.每个人都有毛病,就是他这样一位将军,也完全可以来取步骤向人们证明,他不仅应当被解职而且跟把手伸到别人钱包的人一样,应当被送进监狱里去。&rdo;
将军什么也没来得及回执话筒搁下得非常及时;正是从这一天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自己软弱无能的耻辱;还有什么能比无法回击侮辱更令人苦恼的呢?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自己说,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ldo;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可能是这样的。我帮助建立了监狱,应该受这个报应。所有的都毫无益处。应当韬晦和等待。我是生活在一个不可救药的国家里,一切都建立在颠倒黑白上,痛苦被称作幸福,而恐怖则被称作自由。我既然受了报应,那我也要回击他们&rdo;。
从那时起他不再去俱乐部,只是出去散散步,跟自己过去的副手,负责英美情报网的委拉斯开斯只在电梯里会会面,过去每当他从伦敦回
来,两人就住在一间屋里,不用说什么就能互相理解。
正是在那个电话之后,他明白了,只要佛朗哥活一天,要指望发生什么变化是愚蠢的念头,孩子似的幼稚,老人的衰颓,不负责任的幻想,应当潜伏爪牙耐心等待;变化终将发生,但这将非常迟,要等国家的工业和科学发展起来,要挽救自己就必须装作平庸,混同在众生之中,成为人群中的一个微粒,抛掉那些表现阿尔弗雷多一何塞‐拉乌尔&iddot;冈萨雷斯个性的东西。
但是在当时的西班牙即使是这样的言行举止也要有充足的理由,以免在什么事情上惊动太阳门的那位官员,这个人天天收到关于他冈萨雷斯的报告,关于他的约会、他的散步、谈话、健康状况,对妇女的自然要求,购买的物品,往来电话等等,以免他去征求上司的意见,导致更严密的监视,或者就是某种惩罚,佛朗哥在这方面是个大行家,他特别喜爱利用空艰或借左翼地下团体组织的恐怖活动来除掉对手。
因此、从那个电话之后,冈萨雷斯就呆在卧室里,把门多萨医生叫来,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在此之前他翻阅了内科疾病手册,了解心肌梗塞的症状,他对医生抱怨说,喘不过气来,左肋痛得厉害,经常觉得要呕吐。
门多萨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医生,当冈萨雷斯还是情报部门的一名长官时就由他咨询看病,冈萨雷斯去职之后他们并末断绝往来,因为他已达到这样一种社会地位‐‐没有必要怕任何人任何事。他用自己行医挣来的钱在加里西亚买下一片大田产,对百货公司投资入股,而且拥有最有声誉的皮制品商店《艾列罗和菲列罗》的股票。与部长、将军和长枪党各部的小职员不同的是,谁也不能把他解职,他是自己的主人,银行的帐户也十分可靠。
门多萨听了冈萨雷斯的话后,把自己瘦瘦的、冰凉的双手放到后音强壮而多毛的胸上,不慌不忙地问了十几个问题,最后弯腰贴近他的头低声说:
&ldo;您投得什么心肌梗塞……假如您想得心绞痛,那您得说太阳神经丛痛……&rdo;
冈萨雷斯在床上过了半年光景,尽管每天早晨都要做操,以免肌肉萎缩,门多萨这位唯一了解内情的人放出风去说,将军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心脏完全衰竭了,多可惜阿,正当壮年的男子汉,我想这对元首将是个打击,冈萨雷斯要是能活下来,那简直是个奇迹,我可不敢担保他会在哪一分钟死去。暴政只爱软弱的人;对冈萨雷斯的监视撤销了;一个死活人就没什么危险性了。直到这时他才开始着手实施临死前制定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实质就是要神话般地发财致富,因为只有财富才能使他成为对敌人来说不可战胜的人,高喊&ldo;民族的统一和幸福&rdo;的空洞口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回到特定的范围,一个人的力量,他的需要如今都取决于他有多少土地,有多少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