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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烟囱和汽笛在我生活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在心中的印象是具有美学意义的。儿童时代画画,涉及辽阔的画面,常常爱画上火车或轮船,并且要有烟囱和烟。1972年冬季,北方农村冬闲时节,我离开插队的雁北农村,南下到太原、平遥一带游历并访问朋友,尔后又到河北白洋淀农村小住。在从保定登上去北京的火车后,挤坐在车厢的地下闲而无事,正好遐思。构想诗句便是一种遐思游戏。在火车的&ldo;咣当咣当&rdo;的晃动中,凑成一首&ldo;七律&rdo;。诗的头两句是:&ldo;喷云吐雾三千里,几处留踪几处家。&rdo;末尾两句是:&ldo;一教长笛惊别梦,青空碧海眺京华。&rdo;前两句和最后两句都和火车有关,其代表性物件则是烟囱和汽笛。从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有关环境污染问题方面的东西读多了,这两个物件就越来越难和写诗这样的情感活动相联系了。不过,它们在我记忆中的特殊位置,是抹不掉的。

那次坐上从重庆到成都的火车后,对于火车那有点摇晃的运行,感觉有趣。特别是在车厢里走动,别有一番滋味。但这种摇晃感在吃饭的时候,却觉得是一种麻烦了。那天在火车上吃的是面条。在重庆家里绝大多数时间是吃米饭,面条算是一种点心,偶尔食之。因为不常吃,所以用筷子把长长的面条夹起来放到嘴里的技术有欠熟练。恰恰那天吃饭的时候火车又晃得厉害,因而几度不能顺利地把面条夹到嘴里。于是,便向祖母要求用筷子把面条先卷成一个卷,再放到嘴里,这样比较稳一些。为什么要向祖母请示呢?因为这种吃法我曾在家里自发采用过,但被祖母认为是&ldo;没吃相&rdo;而制止了。这次,要重用故技,当然要祖母同意。结果很是顺利,条件变了,祖母放宽了要求,这碗面条也比较顺利地吃完。这大概是我接触到的规则变通的第一个例子。

第二次随祖父、祖母长途旅行,乘坐了飞机。1955年,祖父到北京开会,祖母和哥哥及我一同北上。记得我们乘坐的是一架小型运输机,机上的乘客就是我们一家人。机舱里没有现在客机上那种面向前方的成排座位,而是在机舱两侧有两条长座位供乘客使用。

第一次坐飞机感到很新鲜,但起飞后很快就觉得颠簸得很厉害。那种颠簸使人越来越觉得头晕、恶心。哥哥忍不住,首先呕吐了,吐在飞机上准备好的呕吐袋里。我努力忍耐,不想吐出来,但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并且蓄之既久其发必速,还来不及打开呕吐袋,就一下子吐到祖母身上。祖母本来没有事的,被我这样一折腾,又忙着让我漱口、清洁衣服、打扫秽物,结果她也吐了。一家人中只有祖父一切正常。不知是他本来就不晕,还是坐过多次后适应了。

旅途中(2)

飞机到西安机场降落加油,我们下来吃午饭。哥哥和我每人得到一个大苹果――比我们过去见过的都大。四川盛产桔子,苹果不多,况且这个苹果又那么大,本来对我们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但当时却无食欲。我只把它放在鼻子上闻,闻那股清香。午餐中还有我特别爱吃的鱼,用辣椒烧的,很香,但是因为食欲不好,加之怕一会儿坐上飞机后又呕吐,只以饱眼福为主,没有多吃。

飞机重新起飞后,仍然觉得不舒服,不过没有再呕吐。有一段时间,我是躺在长椅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热,脸上发烧,这时已经快到北京了。飞机开始盘旋下降,我好奇地从窗子往下看,地上的建筑越来越清楚……

到北京以后,见到父母、姐姐和出生只有几个月的弟弟。我问姐姐,看到我们坐的飞机了吗?她说,看到飞机从天上飞过,不知是不是我们坐的。我接着讲起了在飞机上的感受,向她说,如果你在飞机的窗户上看到一个小红点,那就是正往下看的我。我告诉她,在飞机上觉得脸上好烧啊。我觉得自己脸热得通红,居然料想在机窗外甚至也可以看出来的。我还问她,看到飞机窗户上的小红点了吗?

我再次乘机,已经是上个世纪80年代了。登机后,想起小时候的经历,真有要再次忍受一番不适的精神准备。然而,今非昔比,不论是起飞、降落,还是遇气流颠簸,都没有什么不适。无疑,这首先要归功于航空技术的发展。

第三次和祖父、祖母一道旅行是1959年暑假期间。那一年祖父被中央政府任命为林业部长,调到北京,哥哥和我也随之迁往北京。选在暑假期间搬家,是为了不影响哥哥和我的学业。这次是乘坐火车,一行人除了祖父、祖母、哥哥和我之外,还有一位长期住在我们家中的出家人法贤(祖父祖母称其&ldo;法贤师&rdo;,我们称&ldo;师傅&rdo;,关于她的情况,后面再述)、厨师张汉文师傅(我们称他&ldo;张师&rdo;)、工作人员姚月明。在火车上,祖父、祖母、陈师傅和我在软卧包厢,哥哥和张、姚在硬卧车厢。哥哥白天不睡觉的时候,都到这边来。

现在,从成都乘火车到北京只要二十四五个小时,但我们那次足足走了三天三夜。山路多、车子慢,当然是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火车走到石家庄附近时遇到发大水把路基冲坏了,火车又退回到郑州,取道徐州、济南回京。

这三天对我来说是充满乐趣的三天。大山、隧道、河流、平原,窗外变化的景致引人遐想。记得火车从成都出来后进秦岭之前一路有江伴行,有的地方有江水一度上涨后退下留的印迹。四川多红壤,一些印迹呈红色。快到秦岭的时候我竟然想到,那是不是大禹治水的遗迹呢?把这个问题向祖父、祖母提出来之后,他们都笑了,祖父说,大禹治的不是这里的水啊。随后又说,想到了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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