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时是差一刻十一点。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我戴着帽子,穿着外套就进去了。我知道沃尔夫最终会在楼上接电话,但还是我来吧。是绍尔?潘策尔。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要汇报。我问他汇报什么,他说没什么,就是汇报。反正我那时看什么都不顺眼,不如挖苦他。我说如果他找不到希巴德,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或许他可以去找个笨蛋来帮忙。我说我刚在这案子的别的方面碰了钉子,如果他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最好自己到办公室来赌一把。我挂了电话,就这一下,连修女都会被激怒。
我花了五分钟才从文件里找出那罗马探子的地址。沃尔夫准时下楼,十一点整。他说上午好,闻闻空气的味道,坐在他的桌边。我很着急,但我知道我必须等他看完邮件,整理好花瓶里的兰花,试试钢笔还能不能写,要瓶啤酒。一切就绪后,他才对我咕哝了一句:
&ldo;该有所行动了,想到了吗?&rdo;
&ldo;我八点半就溜出去了,刚刚回来。绍尔刚才打来电话。钱又白花了。如果你想发脾气,这儿有根硬骨头让你啃。&rdo;
弗里茨送来他的啤酒,他倒了一杯。我把我和埃尔克斯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他,连硝化甘油有熏香味儿都说了。我想如果我能把埃尔克斯的话都告诉他,也许他能有什么主意。接着我对他讲了关于那罗马人的想法。如我所料,他顿时烦躁起来。眨眨眼,又喝了几口啤酒。他说:
&ldo;为某个事实,或什么东西,你可以发电报到四千英里远的地方,但这么一件捉摸不定的事,电报可不成。作为最后一招,你或者绍尔?潘策尔可以打电话给佛罗伦萨的桑蒂尼先生,或许最终还值得得一试。&rdo;
我力图说服他,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好像没什么效果,反正我就是坚持己见,我的主要论点是不过一百美元嘛,我还得告诉他我从大都市事务所又雇了三人监视十一街。我开始犯倔。
门铃响了,弗里茨走过门廊去开门,打断了我的进程。我没再接着说,只想知道来者是谁。
弗里茨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他说有位女士要见沃尔夫,没有名片。
&ldo;她叫什么?&ldo;
弗里茨摇摇头,通常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似乎很犹豫。
&ldo;请她进来,弗里茨。&rdo;
看到她,我也犹豫了。没见过比她再难看的了。她走进来,就那么站着,直勾勾地盯着沃尔夫,像在琢磨怎么痛揍他一顿。其实,她的样子并不难看,我是说,她并不可怕。第二天,沃尔夫很到位地描述了她一番:比起单纯的难看,还有些微妙之处;看到她会令你绝望,以为再也看不到漂亮女人了。她有一双灰色的小眼睛,一且盯住某个地方,就好像再也动不了。她身着一件深灰色羊毛外套,脖子围一条巨大的毛围巾。我拉给她一把椅子,她坐下,声音洪亮地说:
&ldo;我是好不容易才到这儿来的,我想我要晕了。&rdo;
沃尔大说:&ldo;但愿不会。来点白兰地?&rdo;
&ldo;不,&rdo;&ldo;她轻吸了口气,&rdo;不,谢谢。&ldo;她拾手去够围巾,好像要去摸围巾下的脖子。&rdo;我受伤了,在后面。我想您最好看看。&ldo;
沃尔夫瞟了我一眼,我走过去。她从前面解开围巾,我帮她摘下,自己也倒吸了口气。倒不是说我在别的场合没见过血,只是一般见不到流那么多血,而且实在是出乎意料。围巾后面、内侧全被浸透了,领子也浸透了,可真够瞧的。血还在涌出,源源不断地从她脖子后面的伤口涌出。我看不清那些伤口有多深。她一动,血就喷出来。我把围巾丢在地板上,对她说:
&ldo;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动。头别动。&rdo;我看着沃尔夫说,&ldo;有人想把她的头砍掉。我不知道砍得有多深。&rdo;
她对沃尔夫说:&ldo;是我丈夫。他想杀了我。&rdo;
沃尔夫半眯着眼,看着她。&ldo;这么说您是朵拉?里特?&rdo;
她摇摇头,血又喷出来,我让她别动。她说,&ldo;我是朵拉?蔡平。我已结婚三年了。&rdo;
第十章
沃尔夫默不做声。我守在她身后,万一她昏厥往前栽,得及时扶住她,也不知道她的伤口有多深。沃尔夫纹丝不动地坐着,眯眼看着她,嘴唇撅起,放下,撅起又放下。
她说:&ldo;他又犯病了,很冷血的那种。&rdo;
沃尔夫彬彬有礼地说:&ldo;我不知道蔡平先生还会犯病。测测她的脉搏。&rdo;
我伸出手,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我在数脉搏时,她说:
&ldo;他并不是真的犯病,而是他那种眼神。我一直就怕他,每当我看到那种眼神,我就会感到恐怖。他以前从没对我做过什么。今天早晨,看到他那眼神,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看这儿。&rdo;
她把手从我手中抽出去,伸进她的大皮手袋,掏出一个用报纸裹着的东西。打开报纸,她举起了一把菜刀,上面有湿乎乎的鲜红色的血迹。
&ldo;他手里拿着这个,我不知道。他一定是在厨房就准备好了要砍我。&rdo;
我从她手中拿过菜刀,放到桌上,下面垫着报纸。我对沃夫说:
&ldo;她的脉搏微微有些快,但还好。&rdo;
沃尔夫双手撑着扶手站起来,说:&ldo;请别动,蔡平夫人。&rdo;他绕到她身后,看了看她的脖子,弯下腰,凑近了些。我至少有一个月没见他这么活跃了。他盯着那些伤口说:&ldo;请微微低头,就一点儿,再伸直。&rdo;她照他的话做,血又流出来,差点喷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