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起身欲走,走了几步,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又转回来。
“大人。”她郑重地叮嘱,“若是大人不想和宫里那位长远,有些事还是要注意起来。不必让常伯知道,我自秘密去京里抓些避子药……”
“不会有的。”
梅望舒眸光低垂,望着手里茶杯,平静地打断她,
“你也知道,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早已伤损了身子。”
“有得必有失。我今生所求种种,已经全部得偿所愿。就算注定姻缘福薄,子嗣缘浅……随它去吧。”
“不敢再奢求。”
她笑了笑,扯开话题。
“对了,家里最近住了个名叫阿止的娘子,来历她不肯明说,但看谈吐行止,像是家道中落的女眷。阿止娘子在街上自卖自身,正好被我瞧见,便带了回来。你有空去看看她,若性子是能立得起来的,给些银两,盘个铺子给她,让她出去自立门户。”
类似的事情每年都有三四桩,嫣然从不会像常伯那般念叨,直接应下来。
“等安顿好了,我便去会会阿止娘子。”
梅望舒在屋里慢悠悠喝完了一盏茶,看看天色接近晌午,吩咐护院家丁找向野尘过来。
原本四月就契约到期的向野尘,吃了散伙饭,日子进了五月,人没走。
那天御街上借了二百两银子,买下街边卖身的阿止娘子,梅望舒说这钱算她出,但向野尘坚持要还,提议再做两个月护院,算是还清那二百两银子的债。
今晚常伯不肯驾车送她回京,那就换向野尘驾车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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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夜。天幕高处一轮圆月,明亮清辉洒下大地。
城南甜水巷。
一驾马车平稳行驶进来,停在一处独门独户的青瓦民宅门前。
赶车的向野尘勒住缰绳,打量了片刻,跳下车辕,“到了。”
梅望舒挽着裙摆下车,在紧闭的木门前停步片刻。
天气热了,她今晚穿了身月白色冰绡窄袖襦裙,雪青色半臂,裙摆处以银线暗绣流云纹。端坐时看不出,只在裙摆摇曳行走时,显出深深浅浅的流动银光。
“这处宅子……”她轻声问向野尘,“出来前让你问了常伯,买卖过户的契约可都办好了?不会留下首尾?”
向野尘“都问清楚了。过户契约办得干净漂亮,两千两银买下的,阿苑娘子拿钱当天便出了京城。这处宅子现在肯定空着。”
梅望舒点点头,推开虚掩的木门,迈步进去,“我在这里有事,你先去别处,天快亮时再过来接我。”
向野尘不放心,“夜里留主家一个人在空宅子里……”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了车马轮轴行进的声响。
“谁说我独自在空宅子里。”梅望舒好笑地说,“约了人谈事情。你听,人快要到了。”
“哦。”向野尘恍然大悟,转身便走。
片刻后,甜水巷口又行驶进来一辆青篷马车。
京城里雇佣车行最常见的青篷马车,在街巷里极不起眼。
齐正衡把车停在独门独户的青瓦民宅门外,带着斗笠跳下车,“爷,到了。”
洛信原推开了虚掩的门户,踩着月色进了小院。
独门独户的清静小院落里,只有正对大门的一间青瓦房,两侧东西厢房。
青瓦房里点了油灯。
灯光映在窗纸上,现出窗边女子的婀娜身影,一只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随意托腮,似乎在看书。
洛信原停步。
仿佛怕脚步声惊扰了屋中人,立在原地,屏息安静地注视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