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愕然:&ldo;可,你妹妹不是绍岩的未婚妻么?还和我同一天生日……&rdo;&ldo;绍岩的未婚妻?他哪有什么未婚妻!&rdo;顾子谦大惑,&ldo;况且我妹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rdo;他的声音忽然卡住:&ldo;绍岩这么跟你说的?&rdo;如意沉默。咖啡厅里音乐悠扬,然而两个人都失去了欣赏的兴致,相对而坐却再找不到一句话可说。那晚如意做了很多菜,然后坐在阳台上看着大门的方向,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身影。可是她从斜阳西垂等到星辰满天,他一直没有回来。她想出去找,又怕待会儿他回来家里没人,急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半夜三更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刚进门便一头栽在她身上。她扶他在c黄上躺下,强烈的血腥味让她浑身发抖,偏偏还必须强自镇定。他们做的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她早已习惯,可这一次却格外的恐惧。不能叫医生,她拿来急救箱,抖着手剪开他的衣服,一看到伤口就哭了出来。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落在他的伤口上,连血液都淡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意怕他牵动伤口,忙把他的手放回原处,他却顺势握住她的,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他嘴唇干燥,裂开的唇皮划在她的皮肤上,锐利的痛。她闭上眼,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完了。她爱上他了。爱上了这个把她带出绝望深渊的男人。爱上了这个教会她重拾理想抱负的男人。爱上了这个她永远也摸不透的男人。她知道他心里也有她。虽然他拿明明没有的事情来糊弄她,目的只是为了绝了她对他的念想,她却依然坚信他心里有她。这可怕的自信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在下午听到顾子谦的那一番话之后就突如其来地在心口澎湃。从前她被他骗住了,以为他当真有一个不能忘记的未婚妻。他作出这般无情的姿态,她便较劲似的也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可是如今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而她的感情也已经没办法掩饰了。他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即使天崩地裂也不可改变。&ldo;今日我见过子谦了,&rdo;她握住他的手,喃喃问道,&ldo;绍岩,为什么……&rdo;她问得没头没脑,他却似乎很明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ldo;我曾起誓,未驱贼寇,永不家为。&rdo;如意浑身一震,没有抬头。少顷,拿过纱布神色如常地给他包裹伤口。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她知道。民国十五年的春天,北伐的消息传遍全国。如意在沈绍岩的房里找到一大叠关于北伐的资料,读完后又全部放回原处。她知道他想去投军,如果没有她,他也许早就身在军营。只是他不提,她也就不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已经成了他的负累,可是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不管有多少隐瞒欺骗,她还是舍不得他。如意没想到她还会见到余诗。那一日本是她的二十六岁生日。她照例给自己排了满满的日程,然后一大早便起c黄,正坐在梳妆台前琢磨着给自己梳个什么发髻,就从镜子里看到沈绍岩推门而入。她朝镜子里的影子打了一下,笑骂道:&ldo;君子怎可擅闯闺阁之地?&rdo;沈绍岩笑了一下,自然地走到如意身后开始帮她梳头发。如意没有阻止,由着他去弄。沈绍岩梳女人发髻很有一手,如意为这个没少嘲笑他,总是说他看着一脸冷峻,没想到暗地里却是个贾宝玉。沈绍岩握着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给她剪头发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刚到上海,如意整日闷闷不乐。他于是便提出要给她剪个短发,换换心情。大大的镜子前,她散下一头如瀑青丝,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满是温润的触感。一束长发被撩起,他看到她莹白的脖颈,还有镜子中她披散头发、纯如婴儿的脸,一时出了神,手中的剪刀差点掉到了地上。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定力不足,如今七年下来,什么样的感情他都能掩藏得滴水不漏。如果可以,他愿意这么一直陪着她,可是……想到那件事情,沈绍岩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如意从镜子里看到他挣扎的脸,眼神中隐隐有挣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