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时候,叶枫就发觉西门吹雪不见了。他努力抻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撇撇嘴,吃饱了就跑这种事实在是太渣了,简直就该甩了一万遍。刚想完就发觉落月已经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往里瞟,小丫头的眼睛有些红,看起来似乎是刚刚哭过了。
叶枫微微一怔,却是很少见到落月这般的模样,下意识招招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少爷……”落月挪着步子往前走,目光看起来有些怯怯的,“碧黛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确实是超出了叶枫的预料,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是没有过问过碧黛的事情的,只将她关在小屋子里面关了一阵让她自己想明白,连饭都是好吃好喝地遣人送着,甚至于连玉罗刹的迷烟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闻言叶枫便是微微一蹙眉,神色有些凉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人,说疯就疯了?”
落月憋了憋终究没忍住小声的抽泣:“少爷,您可去看看吧……”
不消落月再说下去,叶枫便自己掀了被子站了起来,径自向着偏房走过去。
还没走出门便正正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西门吹雪将手中的东西往高举了举稳住动作,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叶枫,复又看看一旁惶惶然的落月,语声沉沉的让人心安:“怎么?”
叶枫这才发觉自己的某处依然有些隐隐作痛,下意识一抽冷气扶住面前的人毫不在意地看向西门手中的东西:“给我的药?”
“午膳,”西门吹雪的确是在熬药,只是不论是什么药总没有空腹往下咽的,他手中的木制托盘尽是些清淡菜色,显然是刻意考虑过了,看着叶枫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急什么?”
那声线是依旧的清冷,却带着一丝隐隐的关切。
叶枫听在耳边便言道:“碧黛那边,可能出事了。”
西门吹雪夹起一个包子给叶枫塞进嘴里:“先填填肚子,”然后便细细拭净了手指,给叶枫披了个外氅淡淡言道:“走吧。”
叶枫眨眨眼,然后微微笑出来。这是多久以来养成的默契,我们了解彼此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心情,西门吹雪自知叶枫的责任感,所以他从来不曾拦阻过叶枫的任何一个决定:“好,”叶枫将大氅拽紧一点温温应道,一边有些好笑地伸手拽了一把捂住眼睛的落月,轻轻拍了拍落月的头顶:“走了。”
“嗯。”落月将手指错开一条缝,生怕错过了什么不该错过的镜头,乖乖跟在二人身后往偏方去了。
碧黛是昏迷着的。
不知道是被人下了什么药,也怪西门吹雪和叶枫这几日都不曾来过这别院,以至于碧黛被人算计了也是分毫不知,送饭的小厮只顾着每日把东西送进来,若是今日落月不曾过来,碧黛怕也是不好了。
叶枫看着碧黛那明显瘦削多了的模样,心底便是微微一疼。老实说,这个小丫头除了暗中传了好几次消息,倒也没有真正算计过叶枫什么,毕竟是自家丫头,叶枫本是打算饶她这一回,只将那诡异功夫废了了事的。
“碧黛……”落月费了好大劲将自己后面那句熟稔了的“姐姐”二字吞了回去,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焦虑。
碧黛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落月神色便有些恍惚,她似乎是很不适应这屋里骤然进入的光线,迷迷糊糊地看了周遭良久,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西门吹雪和叶枫身上:“你们……是仇人。”
叶枫执剑的手骤然收紧,半晌方才极为平静地问道:“我是谁?你还记得么?”
碧黛的神色很是恍惚,几乎是定不住焦距,然而她的话音却是无比清晰,仔仔细细辨认了二人很久,最后状似疯癫地笑了出来:“仇人,我记得,仇人。”
叶枫微微闭了闭眼,不知为何从这样熟稔的人口中听到“仇人”二字,就好像堕入冰窟了一般,然后感觉到肩膀上骤然加上了西门吹雪的双手,似乎是为了给他些许依靠一般。
叶枫不需要,然而他觉得从心底感激。
“罢了,得空便问问玉爹爹,这可还能解?”叶枫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转过头去对西门吹雪言道。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会,然后淡淡应道:“普通的摄魂蛊而已,可以,”他松开叶枫的肩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动弹不得的碧黛便问道:“要解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全身瘫软在床边的碧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看到西门吹雪靠近便立时蹦了起来。修长的指甲仿若最尖利的武器,她的神色看起来已是有些狂癫,一掌便击向了近在咫尺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神色微微一凉,拔剑而出的一瞬间动作却是稍稍迟疑了那么一秒,剑光骤然闪过,碧黛惊呼一声,左手将右手牢牢抓紧,那神情看起来茫然而痛楚。
“西门……”叶枫的惊呼压在嗓子底,几乎让他一口哽住,他看得出西门吹雪的动作明显是在考虑他的感受了,所以才更是担忧。紧紧向前一个蹑云逐月将西门拉过来细细查看,直到西门吹雪忍不住叹了一声:“我无事。”
叶枫只觉心神微微意乱,此时竟也是有些把持不住,他站在原处半晌,终究还是轻轻一叹:“对不起。”
西门吹雪的剑不该有负累,他的剑道即是杀道,唯有毫无挂碍方可潇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