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逸松立马安慰她道:“你放心,等咱们出去,孤会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将你的脸医好。”
她未说话,捧起溪水将自己的脸擦洗干净,没了伤口留下的血污与淤泥,知清浊脸上的那道疤痕看起来更为狰狞可怖,与另半张完好的脸相比,此时的她的脸竟如她自己后背上的那幅刺青,半面美人半面罗刹。
细长白皙的手抚过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知清浊张了张口,牵动着脸上的伤口出了些许血痕,她云淡风轻的道了句:“无事,外伤而已,不重要。”
“不重要吗?”
邵逸松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记得在宫中时,白予宁在后花园荡秋千时绳索断开,她的脸受了伤,只是擦破一层皮,她就担心的整日整日的食难下咽,在太后跟前哭哭啼啼了好几天,王后跟他说,容貌比女子的命还重要,所以她才会如此担心。
可如今看知清浊的反应,又好像并非如此,还是她口是心非?
知清浊看他的表情,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王上是在担心我的脸,还是在担心世间再无与纯贵妃的容颜相似之人?”
这话说的邵逸松有点委屈,他又重申一遍,“孤王发誓,孤王方才未曾将姑娘与欢柔混为一谈,否则……”
“九五之尊谨言慎行,怎能一言不合就发誓……”
知清浊打断他的话,再者说,悠然曾说过,男人的誓言跟狗叫没什么两样,傻瓜才会相信。
那丫头虽然平时说话奇奇怪怪的,但这这句知清浊深表赞同。
“既然王上没有将我与纯贵妃混淆,便该知道鬼市之主并不需要靠脸获得男子欢心,这道疤有或是没有,对本君来说都影响不大,所以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望着邵逸松,微微笑着,“我们活下来了。”
邵逸松眼中的知清浊一直是明艳娇娆的模样,说话时或盛气凌人,或缱绻妩媚。
而今她从死亡的边缘走一遍,脸上未沾染半点脂粉气,整个人温柔清雅,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强势,方才的笑容是那样和婉,就连脸上这道狰狞的疤痕都掩不住她的温柔。
邵逸松不由得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发芽,开花……
“清浊姑娘……”
他向前两步,坐在知清浊对面,眼神认真而深邃,“可以告诉我你原本的名字吗?我想……重新认识你,无关我们的身份,无关你的容颜,只与你我相关,我想再一次重新认识你。”
看着邵逸松坚定又慌张的模样,她沉吟片刻,道:“方恨缘……这是我原本的名字。”
“恨缘……恨情……”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你们姐妹的名字,很是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蠢女人被男人骗了之后的怨天尤人罢了。”
知清浊眼神一暗,邵逸松猜想是自己惹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刚想转移话题,突然肚子发出一阵拉着长音的“咕噜噜————”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后都忽地笑了,过后邵逸松有些尴尬的起身向溪边走去,“我去抓条鱼来,等我!”
若不是这次遭遇暗杀,知清浊也许永远可看不到堂堂熙朝皇帝挽着裤脚,在水中捉鱼的场面。
好在邵逸松身手敏捷,没一会就抓了条草鱼上来,看样子足有二三斤重。
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鱼清理干净,然后钻木取火燃起火堆,这儿没有油盐酱醋之类的材料,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两人从前天晚上开始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只要能吃饱就是好事。
邵逸松很会照顾人,他仔细的将鱼刺一一挑去,把细嫩的鱼肉喂到知清浊嘴边,就像她作为纪欢柔的那段时光,邵逸松也是如此,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尽力亲力亲为。
“多谢。”她微微低头张口,接受了邵逸松的好意。
须臾间,邵逸松突然感觉这一切仿佛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王上可知是谁想要杀你?”知清浊话题一转,忽然问道。
他却不以为意,“想杀孤王的人多的是,但能探听大军继续向边境推进,而我们留在原地的人不多,知晓孤王那晚中了蛇毒的人更不多。”
邵逸松语气轻缓,手中用树枝削成的木筷却“咔嚓”一声被拦腰折断。
他微微笑着,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又冷又利的语气直叫人起鸡皮疙瘩,“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宝贝女儿啊。”
“镇国将军?”知清浊猜道。
的确,自上次李将军一事,镇国将军被明升暗降,短时间内又出了此事,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可是……
“看那群刺客的身手,像是江湖人的路数,若王上想找实证,不妨去查一查问悲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