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平复心情。
视线里有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鞋,甘遂仰头,看到了季以东伸过来的手:&ldo;找个地方休息?&rdo;
甘遂想要借助自己的力气起来,但是腿麻了,她把手递给季以东,发现他掌心有一层薄茧,带着令人心安的感觉。
她跟在他身后,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睛。
这是甘遂第一次认真看机场附近空旷的土地。
&ldo;其实我已经见过学长的导师了,上一次学长的事情爆出之后,很多人都在猜测他自杀是因为导师压迫的原因,但是我知道导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找到她。&rdo;甘遂站在马路牙子上,也还是要仰头才能看到季以东的眼睛,&ldo;老师说不需要澄清,她当时告诉我,学长做出那样的选择是有原因的,但是老师了解学长的性格,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当做大众的谈资,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了解的人,无需解释。&rdo;
季以东点头表示同意:&ldo;老师的考虑也有道理。&rdo;
甘遂嘴唇有些干,她抿了抿唇:&ldo;我希望他们都好,但是忽然觉得很无力,以前觉得自己好厉害,拿着摄像机和录音笔就可以走天下,为所有不平鸣冤击鼓,可是从这次视频事件开始,我就好像掉进了不知名的迷宫里,偶尔跟着你的步子可以看到方向,更多的时候却迷茫不已,就像刚才,蓓蓓希望我为老师澄清,但是老师之前跟我说过,以后如果有人做出类似的请求,让我答应下来但不要付诸实践,我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面前最好的做法是不闻不问,可心里却总觉得怅然若失。&rdo;
这种无力感就像巨大的漩涡,强迫她沉浸其中,找不到出路。
甘遂看着季以东,像个无措的小孩子:&ldo;其实我写了很多夸老师的文章,从侧面反映她的人品,都匿名发到网上了。&rdo;
季以东忽然很想顺顺她的毛,于是他摸了摸甘遂柔软的脖颈:&ldo;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那些文章也被大众看到了对吧,你做的很好。&rdo;
甘遂转哭为笑:&ldo;我就知道你帮忙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注意到那些。&rdo;
他好像已经不知不觉间出现在她生活的各个角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让她措手不及。
&ldo;对不起,大概是在意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所以我情绪有点乱,&rdo;甘遂胡乱抹了把眼泪,她猜测自己现在一定像只小花猫,&ldo;谢谢。&rdo;
季以东收回放在甘遂脖颈上的手,在她面前站的笔直。
他以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方式利用了她,心里的愧疚已经汹涌到肆意,他拼命站直了身躯,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行为更加磊落。
其实最初,公司的设想是如果大众好奇,就把甘遂推出来,当初事情多简单啊,她收获名,他在背后收获利,季以东甚至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这个初入职场的小姑娘,一定会感激他。
但是后来,他忽然怕了,他希望自己能够站在她身边,如此一来,大众除了注意到甘遂,还会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于是季以东不经意地问起,问甘遂是否只甘心做个无名英雄,那时跟她谈话,他刻意引导,不知道是甘遂本来的意图,还是接受了他的语言暗示,总之她给出了让他心安的答案‐‐她是个要保研本校的在读大学生,她的行为没有错,但错在将学校推上风口浪尖,贸然出头对未来不好,所以,她不会出头。
所以季以东极力弱化爆料者的信息,所幸他的团队不负所望,现在一切都朝着他的预期发展。
甘遂成了他在这件事中唯一的亏欠。
他想过,如果坦言,甘遂可能会大度地原谅他,但这种可能,究竟有多少呢?
&ldo;我们回去吧,&rdo;甘遂看着季以东沉默,也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今天的话题太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甘遂想要努力活跃气氛,她看着季以东,扯出个笑容来,&ldo;季总,回去以后,我会因为你吃甜筒那篇报道的事情被开除吗?&rdo;
甘遂说话的时候,离他更近了几分。
季以东收回思绪,在她脑袋上拍了把:&ldo;比起我吃甜筒的报道,说我出生时被护士放了窜天猴在肚子里的那段话,可能更容易让你的老板不爽,当然,如果今天我的胃说可以原谅你的话,大概不会有员工被开除。&rdo;
她的确需要点别的事情转移情绪。
甘遂闻言点点头,这个她拿手:&ldo;你家冰箱里还有很多菜的,我们现在去吧。&rdo;
说完,甘遂又觉得不对劲:&ldo;呃,当着老板的面翘班,是不是不太好?&rdo;
季以东牵着她手往车上走,语气坦然:&ldo;老板同意了。&rdo;
甘遂几乎被他扯着往前走:&ldo;慢点慢点,对了我们要去买水果,你家现在连颗橙子都没有。&rdo;
季以东走在前面,心里思绪万千。
她是第一个来关注他的冰箱里有没有橙子的女孩,也是雪碧第一次那么喜欢的女孩,可他却利用了她,一个并不磊落的计划,让他心生惭愧。
季以东甚至想,其实如果,如果没有那笔生意,也不会怎样。
但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别无选择。
甘遂低头,恰好看到他小臂结实的线条,他的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两个人这么牵着手,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挨在一起,莫名带着几分暧昧,物理距离那么远,却像在讲述着某个水乳交融的故事,甘遂跟上季以东的步伐,悄悄握紧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