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无德不成医
这是一次失败的手术,但对于实验性的手术却很正常。
只所以说正常,是按照国际医学伦理和人道主义准则,欧阳渊是在动物身上成功实验过才施用于病人身上的,何况手术前是和病人商议过,病人是自愿接受实验性手术并签了字的。
医学领域有太多的未知,今天是正确的,明天可能就是错误的,今天是错误的,明天就可能是正确的。无论多么先进的技术,都不会十全十美。何况是一个新技术呢?
但,最终的结果被鉴定为医疗事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欧阳渊这段时间太耀眼了,那么多博士、博士后、教授等一大批医学工作者熬了一辈子都还是默默无闻,你一个刚出站的博士生凭什么就比别人聪明?正羡慕嫉妒恨呢,手术失败了,一下子让一小撮人高兴起来。
很多领域中都存在着这样一小撮人,本事不大,挑刺的本事不小,这一挑毛病,还真的给挑出来了问题。
最致命的问题有二个,根据《纽伦堡法》,一是人体实验要基于动物实验的结果来作,你欧阳渊就成功了一次动物实验,对于新技术是否成熟只能说是偶然性,凭什么就草率地做人体实验?二是新技术的实施者只能是科学领域中有资格的专业人员,你一个普通的临床医生,有什么资格来做这次手术呢?
就在这时,欧阳渊同门同学沈宏博士终于按捺不住,对组织公布了真相,欧阳渊一下子成了众人唾弃的抄袭者、草菅人命者和忘恩负义者。
忘恩负义者的下场有很多种,但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欧阳渊也一样,医院的处理意见是取消博士学位、开除单位、永远取消执业资格。当然,医院也有一定的责任,对主管领导给了行政处分。
人运时人人捧,人衰时人人踩。所有人都把欧阳渊当成了臭狗屎,惟独还在病中的李思仁教授向医院领导来求情了。
因为只有李教授才清楚病人的死因,这项技术是他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才研究出来的,没有人能比他有发言权了,也只有他才能解释欧阳渊的手术为什么会失败。
做脑部手术最危险的地方,是切开颅内组织时,会有汹涌的出血,这样的出血在肿瘤没有大部切除之前是很难控制的。
在常温下,人的大脑血流阻断极限是5-8分钟,超过这一极限就会因脑缺氧而死亡。而做脑xx手术时,因为结构复杂,不能阻血,阻血会造成神经损伤,就是顶级的主刀大夫也要十五分钟才能完成这一部分的手术。
为什么欧阳渊能在猴子身上做成功,是因为猴子的体温比人低,脑温越低,越能使脑细胞延长缺血缺氧的耐受时间,也越能保护脑神经元。
李教授只所以研究的结果迟迟没拿出来,是他只找出来了超深低温是解决脑缺氧的办法,但低温在多少度的数据还没确定。严谨的治学态度不允许他草率地做出研究结论。
教授痛心疾首地与京城医院的领导交涉:“是我没教育好学生,明知学生窃取了自己的研究成果,明知这项研究还存在着纰漏,本应该制止学生的行为,却因太顾及自己的颜面,而害死了一条人命,责任在我,希望院领导能给欧阳渊一次机会。”
院长激动地抓住李教授:“您也是我的导师,您就是太宽容了才让他有空可钻,他都把您害病了,您还帮他说话,像他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反而会丢了您老的颜面啊。。。”
“我的颜面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欧阳渊确实是个人才。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在我的学生里,他是一位难得的奇才,我们不能让一时失足的医学奇才就此夭折。你要知道,将来有一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旦拿起手术刀,会挽救多少人的命啊。。。”李思仁教授说。
“国有国法,院有院规,就算是医院开一面,对外界也无法交代啊,这事您老就别管了,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是他应得的惩罚。。。”院长无奈地劝着教授。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还是被医院开除了,但只是暂停了半年的执业资格,从这个处罚上欧阳渊算是逃过了一劫,因为他还可以应聘到其他医院。
欧阳渊离开京城时,没脸见恩师,还是李教授来找的他。
不是来问罪,而是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欧阳啊,因为你的贪欲,不但害了一条人命,还害了你自己啊。我早就跟你说过,无德不成医,医学的道路上是没有捷径可走的。要做一名合格的医生,首先要学会做人,你的人生之路还有很长,我希望你好好吸取教训,认真思考一下人生是什么?事业是什么?理想是什么?生命是什么。。。这些问题看似简单,有的人甚至要用一生来回答啊。。。”
恩师的话一句一字像鞭子一样抽在了欧阳渊的心上,尤其是恩师的宽容,让他感到羞愧难当和无地自容,当时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从天上摔到地上,欧阳渊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一段时间来,他无精打采、神魂颠倒,经常彻夜不眠,也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他尝到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选择了逃避,他只能逃避。
逃,逃的越远越好,走,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藏区山南乃东,这里地处喜玛拉雅山脉以南,人口稀少,满目荒凉,但正是这种粗旷大气、荒漠苍凉让欧阳渊感到了心灵上的震撼和生命的感悟,他决定留在此地。
为了解决生计,欧阳渊找到了当地一个卫生站应聘,却没想他已臭名远扬到了这里,站长一看他名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说:“哦,你就是李教授的学生啊,去那里吧,那里招兽医,我看你挺合适的。”
站长的话像锥子一样再次戳痛了他的心,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
失败,太失败了,做人失败到如此地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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