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本是皇亲国戚,又兼徽宗宠渥优甚,是故府宅奴从护院多过常备,银帛钱粮亦是积烂成腐,遍目四围而去,院落林木安排次第有序,砖瓦红房艳旖多娇,已完全像是个人间花园。()。。♠来去之间,奴婢交谈嬉笑,见人也完全大方得体,不过终归是脸生,免不了被远处几个丫鬟的垫着脚尖看。
“容姐姐,那人是谁?怎得以前从未见过?”
旁边这年纪稍长的婢女蹙了簇眉头,这向府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端的是没有无名无辈的人出入府院,可观那书生衣着……完全不像是个官宦子弟。身边的几个小丫鬟们倒是更有兴趣了,叽叽喳喳个不停,有些没羞没躁的甚至提议过会儿扒门缝儿去偷看两眼。
昨夜一雨洗尘,今ri晴初放,正是桃花纷开的时候。
……
“这位苏郎君在此稍候,奴婢去通知二夫人。”
这间中庭直入的厅堂装饰富丽,两边伺候的婢女亦是锦绣衣衫、罗簪银镯,旁边手案上点了一盏上品拣芽,茶香四溢,令人神清气明。在被这些向府家奴安顿好了后,也没有等多久,那二夫人甄氏就带着昨夜她那小儿子过来了。
“苏郎君不用打点书斋生意吗?”她脸上是微笑,“昨夜官家金笔御赐了牌匾,今ri一品斋该是来客如云才是,苏郎君不在店里接待,怎得反倒是来了妾身这里……”
甄氏拉着小儿子的手寻着主位坐下,而外头那些偷偷往里张望的婢女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那就是一品斋的店家吗?怎得如此年轻,看来那一品斋真的是指那老员外了。
这中间也有昨晚陪甄氏去矾楼听曲的婢女,在见了苏进后。那是激动的直拧衣角,忍不住与旁边的姐妹窃窃私语,“你们知道不,就是这苏郎君昨晚在矾楼拉的梁祝曲,那声音可是好听了,以前从没听过的。”、“真的?”旁边不太相信,梁祝的影响还没有传开来。所知的也基本上是景明坊那一带。
而里头的苏进对于甄氏这般说辞可真是有些无感,这女人也是舌头毒的很,不过看在有求于人的形势下。也就没有计较这些。而甄氏是大体闺秀之人,虽说对于苏进鼓捣出的那毁童夜谭颇为不满,但也不至于真个像泼妇那般揪着不放,稍稍责备几句也就罢了。实际上她现在也算是有求于苏进。小儿子原本就xing情顽劣。这阵子极得太后欢心的情况下就更是无法无天了,若这个状态被下月回来的夫君见了,非得指责自己教养无方不可,所以她才想到把这始作俑者拉来开解这儿子,让他把心收到念书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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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后院凉亭内,传出来儿童朗朗的读书声,在面前的花圃里飘扬。
这所谓开解。其实就是临时客串一回教书匠,在这些小屁孩面前吹吹牛皮、聊聊理想。虽然苏进读书不多,但对付这群小子还是够用的。等他们读完一篇后,就让他们自己提问哪里不明白的,结果没想到这些小子们倒是积极,一口一个先生的叫,但问的都是关于七个葫芦娃哪个最厉害、白雪公主和鱼美人谁更漂亮之类的消遣型问题。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作者最厉害的事实。
“这就好比长腿短腿之分,短腿每盏茶内的步子迈的多,长腿每盏茶内的步子迈的大,所以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啊?怎么会一样呢?”、“先生骗人,肯定是七娃最厉害!”
……
甄氏在廊道处远远的看着,虽然不满意苏进在那儿有模有样的跟那帮孩子瞎扯,但看几个孩子最起码是肯读进书去了,也只能暂时就这么依着苏进来了。
“回。”
昨夜新雨,外头院子里还有些凉寒,她也是不便多呆,就先招呼着府中婢女回了,而亭子里的苏进是一直是留意着甄氏的举动,见甄氏回了,所以接下来就趁着和这些小家伙攀谈的机会套问向府的地形分布。
“来来来,我们带先生去府里逛。”
“呵,是嘛?”小不点们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憨厚老实的东西已经把他们坑了。()
“小少爷们都走慢点~~”后头的老管家气喘吁吁跟着,由于甄氏之前吩咐,所以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几个小家伙。苏进原本还想从这朱老管家嘴里套点东西出来,不想这老头果然是人jing,怕是甄氏之前早有吩咐,所以一旦苏进挑起撷芳楼的话题时,他就拿话岔开。
小家伙们在前面带路,对于给先生指点自家屋门时,倒是非常积极并且渊博的,“这儿是孟姨娘住的,这里灶房厨间,东面还有两个,后面是大娘的住的,很漂亮的,大花园里好多东西呢,过夏了我们经常去里面偷杏子吃……”他们说着,苏进也是笑着点头,直到对方一笔带过的,“这里是文籍库,府里账房管家呆的,不过一般人不让进,在往西面过去有个鱼塘,里面的鱼可比州北瓦子里的好吃,我和暄儿哥……”
被他们从中庭推到偏院的这个门当口时,苏进的眼神唯一一次锐利了起来,这间三开卷棚青瓦的砖屋隔扇门环间横贯着一把铜锁。
……
夕阳西下,暖暖的黄昏倾斜下来,铺展在这花团锦簇的高门府第内。
总算是可以回了。
不仅是陪这帮野小子累,后来这府里的一些丫鬟居然也跑来围观他,起哄着让他拿洞箫吹梁祝,甚至连一些走在游廊间的向府管事也把目光探了过来。
“那就是一品斋吗?这年纪可真是……”、“不是。一品斋是他死去的爹,你这儿都不知道,他是把他爹的遗作发扬光大。不然你以为这弱冠之年就可以写出三字经?”,“……也是。”